Globe Trotter

哦… 照醫生說法, 不是流產就是子宮外孕.

奈ㄟˇ阿ㄋㄟ… (翻譯給看不懂注音不會台語的人就是說, 啊, 怎麼會這樣…)

美女醫生說她似乎也看不出來其他地方有外孕的跡象. 不過要確定, 只能驗血液中的 hCG -- 人類絨毛膜性腺刺激素, 這是胎盤分泌的一種激素, 會隨懷孕週期不斷上升. 如果血液中這種激素一直升高, 但在子宮裡又看不見胚胎, 那就有極大的可能性要擔心子宮外孕. 如果數值在下降就表示妊娠慢慢結束中. 抽了血回家. 又是五味雜陳. 我常振振有詞說生孩子又不是爲了向公婆交差. 不過事情變這樣, 腦筋出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無法交代”. 回家先打電話給老爺報告情況不妙. 說醫生看不見胚胎等等. 老爺語氣有些失望, 但安慰要我不要想太多, 這是無能為力的事情, 有老爺體恤害我又流下幾行清淚… 老爺一會兒又打電話安慰我要我別難過. 只能打起精神做翻譯.

我能小心的都小心了. 不只沒穿高跟鞋牛仔褲, 不喝咖啡茶酒, 連保養乳液香水都不敢搽, 只因為看過某報導說乳液中某種化學成分可能導致流產, 既然不確定哪種成分只好全都不用. 胚胎保不保得住是看它自己, 前三個月是自然淘汰期, 留不住的應該是不適合留下來的. 健康的生命絕對夠強壯, 根本不是吃什麼喝什麼或做什麼能影響的. 完全在控制之外. 所以要發生也無能為力, 應該高興它被篩選掉才是.

在 MSN 上碰到大姊跟她說了. 一會兒電話就響起來, 姊夫打來安慰我. 大姊跟姊夫都是虔誠的基督教徒. 每次我有什麼鳥事, 大姊總會幫我跟我一起禱告. 姊夫安慰說要我們把這個做人大業交到主的手上, 因為這事只有主能成就, 不是人能控制的, 他幫我禱告, 也鼓勵我再多試幾次提高成功的機率. 哈, 這是邏輯上的錯誤. 說是說成功率在 20-25% 左右, 這可是一般統計概率, 但是就算試一百次, 這一百次中妳都可能在另外那 75-80% 中間, 我的數學不好, 但邏輯應該還不錯吧. 像白冰冰不是試了一二十次? 按照試得多成功機率大的說法, 她應該已經生下好幾個才對. 這當然是要安慰我的說辭. 其實我倒不那麼悲觀. 這次能成功, 知道自己畢竟不是不孕, 反而讓我信心大增. 朋友們都覺得好不容易成了卻保不住, 我可能會很難過, 相反的, 我想如果這次又不成功才會讓我更沮喪吧, 因為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這次成功, 就表示還有機會能成功. 加油.

十月三十一

又抽了血. 下午一直等醫院電話, 直到五點半多, 美女醫生自己打電話來, 她說這個數值還在上升當中. 但是因為整體數值偏低, 正常妊娠 hCG 在六到八週應該已經兩三萬了, 我是從 401 升到 492, 所以她認為宮外孕而且產生立即危險的可能性不大, 她又說, 對不起, 希望妳週一再來抽一次血, 然後她週二再看我. 只要沒有立即危險就好. 不過這個結果有點出乎意料, 一顆心還是吊在那兒.

週六週日都有朋友來訪. 週六跟 K 約吃中飯. 早上就覺得不大對勁, 下腹很脹, 下背也很酸痛, 果然, 出門前如廁就看到衛生紙上淡淡粉紅色血水… 唉. 這可不像憋尿一樣, 流血是憋不住的, 該來的還是要來. 中午就出血了. 心情超差. 週日也一樣. 血不多, 但出血總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

十一月三日

去抽血時跟護士說週末有點出血, 護士要我等著問醫生, 美女醫生休假, 由一位張醫生代診. 張醫生照了超音波, 我看到原先子宮裡的超小胚胎變成一個較大的空洞. 而在腹部某處有一塊東西. 醫生的普通話不輪轉, 只能用英文溝通, 但是她解釋的某些東西用專業術語, 我聽得懂的是說, 子宮裡的那個空洞看來不像植入的胚胎, 腹部那一大塊, 她強烈懷疑是子宮外孕, 因為我的 hCG 還在上升中, 所以她建議我 馬 上 辦住院手續, 準備接受腹腔鏡手術檢查究竟外孕在哪個位置然後移除, 以免外孕隨時都有可能爆開造成生命危險. 啊? 案情急轉直下, 馬上要住院? 我說, 週五駱醫生才說她不擔心是宮外孕, 因為數值偏低, 所以要我今天來抽血再驗驗看, 而且我週末已經開始出血, 我想月經來了, 應該就不會是宮外孕了吧… 她馬上說那不是月經. 嗯, 太神奇了. 我大概無意間流露一種疑惑的表情, 她好像有點被冒犯了, 翻著白眼有點兒來氣的跟我說, 如果妳要, 妳可以明天再來看駱醫生, 不過我相信她也一定會做同樣的決定要妳馬上住院做手術, 妳今天不入院也行, 反正也要準備, 不能馬上動手術, 我建議妳今天半夜開始禁食禁水, 準備明天門診完就入院… 我問可不可以還是幫我驗血, 張醫生說可以, 但不保證驗血結果當天可以出來. 奇怪了, 這幾次驗血都是當天下午就有結果, 而且如果懷疑我宮外孕更應該要求做急件吧, 張醫生又解釋說不是每天都做每種項目驗血, 她不保證到明天早上可以拿到報告… 嗯, 我想代診醫生可能也很為難, 因為他們可能覺得病人也不信他們, 其實我沒有不相信她, not personal, 可能說我更相信駱醫生吧, 而且我這幾次驗血結果一向都是當天, 爲什麼唯獨今天不能當天出來? 帶著滿腹疑問離開診室. 問護士驗血是否可以今天出報告, 護士說應該可以吧.

晚上照吩咐禁食禁水先做準備以防萬一.

十月十四

到醫院, 大護士老遠看到我就問, 來驗孕嗎? 我點點頭. 交了尿液, 小護士要我在候診室等, 我心狂跳, 坐立不安. 一會兒, 大護士叫我的名字, 她說, “妳看吧, 跟妳說不要放棄希望, 要繼續用黃體素, 驗尿結果是陽性的!” 我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不像可能想像中應該熱淚盈眶激動不已, 或是腦中轟然一響一片空白等等. 我問, should I be happy? 大護士說it’s still too early to be happy, 陽性反應的意思是不論妳的年紀跟狀況, 這樣的療程對妳有效果, 但是要等兩週後照超音波才比較清楚. 問我要不要把驗孕棒帶回去做紀念, “拿著個跟妳老公要鑽石”, 一邊把出現兩條紅線的驗孕棒裝在小塑膠袋裡交給我. 我說我還想跟醫生說話, 她就要我回候診室等, 醫生巡房還沒回來.

美女醫生看到結果跟我一笑, 不錯啊. 她解釋做試管療程這種出血是有可能的, 囑咐我這兩週萬一有什麼異狀要趕緊回報醫院, 否則就是兩週後去超音波看到胚胎以後才能比較確定狀況如何. 中環的醫生和美女醫生都說, 四十歲以上女性試管療程成功受孕率大約在 20-25% 之間, 但是因為高齡, 胚胎品質和其他種種易導致流產的風險, 真正的 “take home baby rate” 只在 15-17% 左右. 美女醫生還說, 其實自然受孕機率大約也只有 20%. 啊? 這麼低? 看電視上, 尤其是跟不該做的人或是不該做的時間做, 受孕率總好像百分之百一次就中獎. 所以不論是有計畫懷孕或糊糊塗塗就中獎, 自然受孕或人工輔助受孕, 有了寶寶的父母都應該感謝, 能順利懷孕順利生產還真是一種恩賜. 前兩天煮飯時, 我本來沒在想什麼, 但突然有那麼一剎那陷入一種恐慌, 想說如果成功, 也很嚇人, 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胚胎慢慢在身體裡發育長大, 我這個 “房東” 對寶寶將長成怎麼樣, 五官如何健康如何個性如何聰明才智如何命運人生又如何毫無掌控力... 不能退貨不能送人… 那種恐慌突如其來. 現在想想搞不好就在那時著床吧. 哈.

我知道前面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 要比年輕女性做更多檢查確保胎兒健康. 高興的是這次讓我知道我畢竟不是真的不孕. 這周老爺出差我一個人在香港, 趕緊發簡訊告訴老爺這個消息, 接著發給老妹, 打電話給老姐. 回到家跟爸媽連線也馬上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老媽馬上告誡我不要怎樣怎樣…

我沒有主動通知朋友, 但知道我在做試管的朋友大概看時間差不多了多半主動詢問. 為了不故意挑戰傳統 “三個月內不要告訴別人” 的說法, 我都不正面承認, 只說, 我現在不能旅行, 也提醒朋友千萬別跟我恭喜什麼的. 才剛生幾個月的 K 好心轉來幾個網頁, 孕婦須知, 胎兒成長 280 天變化等等. 遠住巴黎的表姊才好笑, 馬上mail 問我是男生女生, 取好名字了嗎? 唉, 她自己有兩個小孩應該知道要看到小孩性別還要好幾個月哩… 另外有朋友說, “喔, 明年屬牛跟我一樣” 這些人腦子真快, 其實我真的還沒想那麼多. 這條路不知能走多遠, 只能信任醫生, 按部就班做所有該做的檢查.

要照超音波還有兩週. 看了網頁的相關訊息, 每天提醒自己要吃什麼, 橙汁多榖類補葉酸, 蛋黃蕃茄南瓜紅蘿蔔補維他命 A, 堅果菠菜紅肉葡萄乾補鐵, 牛奶豆漿魚乾蝦米補鈣… 咖啡茶酒成了拒絕往來戶, 連在街上走過抽菸的人都閉住呼吸, 就怕吸到二手菸. 去剪頭髮, 洗頭小姐在上第二次洗髮精時開始按摩, 想到前不久才看過一篇文章說千萬不要在用洗髮精時按摩頭皮, 因為那時毛孔張開, 按摩只會讓化學製品侵入頭皮造成頭痛頭暈肚子痛等, 不曉得美容院洗髮精按摩頭皮的惡習是怎麼來的, 我趕緊喊停, 請小姐幫我沖水. 此外, 高跟鞋牛仔褲丟一邊, 避免勒住肚皮也減少摔跤的可能. 總之在正常生活之中儘量小心就是. 但是說真的,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感覺沒什麼不同, 偶爾肚子會很脹或這裡抽痛那裡抽痛的. 會想事情, 但不會很興奮或是很緊張或什麼的. 有時感覺心臟撲撲跳得很快, 夜裡常常醒來時好像全身的筋被縮短了的感覺, 也常作夢, 還做了好幾次惡夢… 我常常會摸著肚子說, 小朋友你要加油, 要強壯一點. 不過, 沒有 “深刻” 的溝通的感覺, 我不知道其他孕婦心理上究竟跟胚胎有多少互動, 至少我沒感覺到.

運氣不錯, 為讓我不要太專注在懷孕的事實上, 月前應徵的 free lance 翻譯正好也有第一份工作. 翻譯影片, 能找到這工作我很開心. 我本來就喜歡看片子, 倒不一定是電影, 自然界風土人文的紀錄片或是旅行, 煮菜的短片都喜歡. 當初在網上看到徵字幕翻譯工作一時興起去應徵, 因為有一項資歷要求是要熟悉中國台灣香港新加坡的華人用語. 啊? 那不就是說我嗎? 生為台灣人, 在大陸工作四年半, 新加坡一年半, 然後香港也住了一年多. 嘿. 快丟履歷. 通知我去考試時我很高興. 有點緊張, 考題一部分竟然是 “Frasier”, “歡樂一家親” 那部老爺說全是老男人一直說話無聊到死的影集, 但是我跟老妹都很喜歡那種世故的諷刺的幽默. 得知通過考試, 等著安裝軟體等申請用戶密碼等認證幾乎等了半個月, 現在接到工作有如及時雨. 老爺不在家, 有工作陪我就好, 讓腦子可以想想別的事情. 本來打算回台北的, 現在不能旅行了, 老妹特地休三天假來香港陪我. 買菜不讓我提重東西, 在家吃飯也搶著洗菜洗碗, 即使知道三天回去後我還是得照常做家事, 但那種 “能為妳做多少是多少” 的善意讓我感覺很窩心.

十月二十九

週一醫院來電話, 把超音波推遲到週三, 因為週二醫生排了整天手術. 真是, 又得多折磨一天. 二十九號到醫院, 躺在診檯上, 美女醫生笑著問我家老爺有沒一起來, 如果有可以要進來一起看超音波. 第一次看到胚胎這珍貴的一刻應該是夫妻/父母會想一起分享的吧. 我說沒有, 醫生開始進行檢查. 她找了很久, 看她臉上表情有些許異狀. 我問怎麼啦看不到嗎, 醫生找了一會兒, 在子宮裡看到一個很小的東西. 她說, 不應該這麼小… 等我穿好衣服, 醫生說以上次週期開始算懷孕的開始, 現在已經算六週了, 照理說不應該那麼小. 她解釋有兩種可能, 一是胚胎狀況不大好所以已經停止發育, 或也有子宮外孕的可能性. 當然啦, 另外也有可能是胚胎發育比較慢, 所以還看不到…

不過從她的說話方式來看, 最後這種可能性不大… 醫生要我當天跟週五抽血, 比較荷爾蒙中某種指數是上升或下降才能做判斷.

打了破卵針後三十六小時才取卵, 隔天最輕鬆不用打針回診. 依約, 週六二十七號一早七點半便到病房報到, 換好手術服躺在病床上看了好一會兒帶來的小說住院醫生才來, 在我手背上打軟針, 我照例又哇哇叫, 年輕女醫生幸災樂禍的說, 這就叫痛啊, 妳還決定要生嗎? 生小孩時打的針更粗更痛… 謝謝妳喔. 真是會安慰人. 護士進來吊點滴, 雖然不用麻醉, 昨天夜裡以後也不得進食進水, 吊點滴補充水分. 一會兒又有護士進來, 拿一支超大針管, 要打抗生素預防感染, 打軟針就是為了手術前後打針方便, 在手上戳一次就好, 之後所有的針劑都打在連接點滴的接口處. 要不然看到那支目測直徑約兩三公分的針管大概要嚇得躲到床底下去. 大概快九點吧, 護士才推病床來, 我爬上床, 跟老爺道別就被推去手術室了. 老爺還有 “要事” 在身, 就待在病房. 要做爸爸的好像只要出精子跟銀子, 想做媽的卻要貢獻身心, 勞務真不平均啊…

美女醫生拿著鎮靜止痛劑邊打邊預告可能嘴裡會有點 funny taste, 語音還沒結束, 我喉嚨裡一陣痲痲的, 藥效已經發作, 我意識清楚但是全身好像癱了不能動, 醫生取卵時, 刺破卵泡然後吸出來, 有時覺得頗痛, 但是無力掙扎, 充其量只能扭曲著臉表達痛苦之意. 大概二十分鐘就完成了取卵手術, 回病房休息. 即使只打鎮靜劑, 護士還是很關心我是否能正常排尿, 一切正常, 吃了午飯便和老爺回家休息.

到週二早上老爺再陪我回醫院. 醫院這幾天沒打電話來, 應該是成功培養了受精卵, 但心裡不免七上八下. 十點到醫院, 美女醫生也來到了培養室, 跟我們解說, 取出 13 顆卵, 五顆太小, 可用的八顆當中, 成功自然受精五顆, 其中四顆在過去三天也分裂十分良好, 按香港做法, 除非是失敗好幾次, 要不最多只植入兩顆受精卵, 這次取出的卵經胚胎學家觀察狀況不錯, 不像上次在台北, 這次既不需要作微型注射 (就是把精蟲一隻隻抓出來打進卵子中), 植入前也不做人工孵化 (有的卵子看來殼很硬, 必須用雷射削薄以便孵化著床). 我們相信醫生跟專家的決定應該會對我們最好. 在人工輔助的方式下這樣是最自然的狀況了, 不再多做額外的動作增加風險. 醫生說, 既然只植入兩顆受精卵, 建議我們冷凍另外兩顆, “萬一這次不成或是將來妳還想再生的話”. 我不知道當天植入的兩顆是隨機選取或是比較好的兩顆, 問醫生值不值得冷凍另外兩顆, 醫生十分肯定. 也對, 如果沒成, 下次不需要再打排卵針, 只須觀察身體狀況再挑適當的日子植入解凍的胚胎就可以. 好吧.

也不像上次在台北植入前要喝很多水漲起膀胱撐起子宮, 醫生跟我們解釋完就跟我進了手術房. 因為不須憋尿, 心情輕鬆多了, 醫生很快就完成工作. 我被推出去躺著休息. 老爺去繳費, 護士拿黃體素藥膏給我告訴我怎麼使用跟注意事項, 躺一個小時就可以回家了. 我突然想到在這裡, 不論取卵或植入, 美女醫生都不像台北的醫生要消毒某處半天, 後來想想也沒什麼必要, 自然在臥室中懷孕的人, 辦事之前可不會先消毒吧…

還好這裡支援黃體素用塞藥的, 不須天天回醫院打針, 省了不少事也少死很多細胞. 要兩週, 上次打黃體素針劑時, 即使不成功, 週期也不會來. 這次用藥膏就不同了. 護士說, 植入後七到十天如果沒成功, 還是會來週期. 兩週內如果週期不來, 十四號就要回診驗孕. 兩週時間說長不長, 可是在等待的時候就顯得特別長. 一周過後每次如廁就開始特別注意是否有紅色出現, 可謂杯弓蛇影.

植入九天, 九號一早, 上廁所時發現了深褐色的血跡. 一瞬間, 彷彿聽到心臟跌到地上發出 “咚” 的一聲. 淚水奪眶而出. 又失敗了… 這次狀況比上次好, 怎麼會… 有時懷疑不成功的原因是否因為子宮太盡責了, 運作了三十幾年, 每個月都在固定的時間剝落, 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停下來, 該怎麼不剝落… 我想到常有人參加比賽沒得名安慰自己說, 志在參加不在得獎. 其實下了功夫, 沒得到獎說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心情五味雜陳. 打了醫院的電話, 想問下一步怎麼做, 何時進行下一次. 護士問了情況, 我說開始出血月事大概來了. 護士聽了我的描述, 告訴我, 只要不是 “正常” 的月經流量, 繼續用藥都還有機會, 不能算失敗. 啊? 這樣啊, 我是曾經聽朋友信誓旦旦說她很後來才知道懷孕是因為當月月經還來, 我每個月也期待我是這種有月經的懷孕, 但每個月都失望了. 反正藥已經拿回來不用白不用, 就再用個幾天看看吧. 那幾天簡直是折磨. 每次看到出血都心情沉重, 但是出血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真不知到底是怎樣…

怎麼就那麼困難呢? 朋友都說要我不要有壓力, 我一直不感覺壓力, 是想到又失敗了才覺得心情沉重, 不知如何對公婆交代…. 現在才真正覺得開始有壓力了. 唯一安慰的是, 還有兩顆卵冰著, 下次要做簡單多了. 心情忐忑了幾天. 面對好友的關心, 我說我真希望趕快確定失敗, 這樣我就可以馬上買機票回台北休個假了. 朋友回答, 妳該不會真的希望失敗吧…

確實不是真的, 我只希望有個清楚的答案, 並不真的希望失敗是那個答案.

又等了五天, 到十四號早上還是沒有 “正常” 的血量. 趕緊出發到醫院去.

本來計畫要等十月中回台北做第二次試管, 不過, 上次經驗告訴我, 結了婚的男人真的不能放風太久, 再者, 夫妻相隔兩地也不是好主意, 跟老爺子討論以後決定還是在香港試試看.

七月底從台北回來以後就開始打聽有口碑的醫生. 因為高齡, 加上已經失敗一次, 想看看香港醫生的看法如何, 怎麼做, 究竟還要不要做. 唯一認識的三個香港朋友都很熱心幫我打聽她們的朋友. 其實我一向認為, 以人工生殖輔助為專科的醫生在技術知識上絕對都沒問題. 我不相信我需要什麼大名醫, 因為年紀本身就是最大的變數, 跟醫生關係不大. 某個醫生的名字在三個朋友回報的資訊中出現兩次, 我想, 好吧, 那就是他了. 沒想到這醫生十月份就要退休, 也不再接新的病人, 但介紹我另一位醫生. 上網查了一下, 好評頗多, 好吧.

診所在中環置地廣場旁邊, 一進門沙發上坐了大八九位病人在等. 因地緣關係, 病人可能多半在中環工作, 衣著不俗, 診所陳設頗為雅致 (一切都預告著在這裡看病一定所費不眥). 坐在那裡心怦怦跳, 量血壓測得高的竟然到一百四, 以前很少超過一百二的… (足以證明環境對人是有影響的) 終於輪到我, 是位大約五六十歲的男醫生, 襯衫筆挺, 掛著金邊眼鏡看來頗有威嚴與紳士風度. 聽我說完病史, 回答我的問題例如長短療程的差別及適用性, 成功率, 還有是否適合再做, 得看血液荷爾蒙指標才能決定等等, 然後說, 如果跟先生還是決定要再試當然也是愈早做愈好, 要不, 其實也可以考慮領養, 因為試管療程真的很辛苦. 就醫當天正好適合檢驗血液某種指標以判定究竟排卵上有無問題, 護士要我去隔壁的檢驗中心抽血. 又挨針, 五百港幣. 再回到診所, 護士小姐說, 等明天報告出來, 護士會打電話告訴我, 然後今天看診, ONE THOUSAND FIVE HUNDRED DOLLARS. 挖勒, 跟醫生說不到十分鐘的話, 連滴水都沒喝到就花了兩千港幣…

因為三月在威爾斯親王醫院做了檢查跟手術, 雖然威院三不五時上社會版新聞, 最惡名昭彰的算五年前 SARS 就從該院爆發, 最近是遺失病人資料, 還有嬰兒不知感染什麼病菌過世等等, 顯示以前該院的管理上可能不盡完善. 但是考慮有 ISO認證的威院人工輔助生殖技術中心是和香港中文大學醫科合作, 我想教學醫院在技術上應該比較進步. 也約了美女醫生想聽聽她的意見如何. 美女醫生生了孩子, 笑容更燦爛了, 看到我說好久不見, 我說五六月她休產假, 因為一方面擔心自己的狀況, 所以第一次回台北做但是沒成功. 醫生看了我在台北的療程紀錄. 仔細回答我的種種問題, 至於我們是否要做短療程或長療程, 還得等到下次週期第二天驗荷爾蒙才能決定. 中環診所回覆排卵沒有問題. 跟老爺評估後, 一則兩者費用差距頗大, 將近三萬港幣, 美女醫生雖然年輕, 不過網上可查到發表論文頗多, 決定還是在美女醫生那裡做, 再怎麼樣, 看美女醫生總比看老頭子要賞心悅目些 (哈).

幾天後就驗了血. 回診時, 醫生說看起來狀況還不算太壞, 長短療程都可以, 但沒有非常明顯的證據顯示長療程 (就是先服用一個月的避孕藥來讓卵巢休息) 效果一定好於短療程. 既然如此, 我寧願早做, 萬一不成功, 得休息兩個月, 可以趕在年底前再做一次, 明年我又多一歲情況只會更糟. 決定馬上開始短療程, 看診結束就打排卵針. 在醫療效果相同的前提下, 醫生讓我自己選擇用藥, 以免醫院落得圖利特定廠商之口實, 這種小地方可以顯示醫療體系的健全. 我選擇上次用過的果納芬Gonal-F, 不同的是這裡用的是筆針, 藥劑已經在針管裡, 設定注射的量, 換針頭即可, 不須把藥水藥劑抽來抽去, 挺方便的. 針頭好像比以前用的要細, 感覺比較不痛, 醫生還說, 不須要分早晚兩次, 早上一針打足450IU, 晚上不用再多戳一針, 真棒. 拿了四天的針劑, 四天後回來照超音波跟驗血.

打針對我來說已不是難事. 週一回診. 超音波顯示卵泡開始發育, 但好像又 “有人偷跑”, 大小有點差別, 還要驗血看荷爾蒙變化. 醫生要我第二天再來看. 隔天早上再回診, 重複抽血照超音波的檢查. 以前下午來看醫生幾乎沒病人, 這幾天每天八點左右到醫院, 才發現病人多半一早來, 每天大概都有一二十個病人, 外國人不少, 面貌年輕的夫婦也有, 不孕真是現代病. 等抽血時看一個女生大概很怕打針, 抽血時頭轉開不說, 埋在站在一旁的先生的肚子上, 一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好像快昏倒一樣. 先生還是不要來比較好, 要不然知道有人在一旁可以撒嬌, 好像心裡會更害怕.

根據檢查, 醫生要我週二就開始每天加打 Cetrotide 抑制過早排卵. 然後驗血. Cetrotide 要把藥混來混去換兩次針頭才可以打, 護士說因為比較複雜希望病人回醫院打. 不過我因為上次打過也知道怎麼做, 我希望帶藥回去, 免得每天一早就要出門. 下午護士打電話來說, 荷爾蒙顯示已經有快排卵的跡象, 要我下午再打一針 Cetrotide, 明天再去. 好吧. 還是免不了每天跑醫院. 隔天醫生說通常加打一針就有抑制的效果. 觀察卵泡發育的狀況, 可能星期四就要打破卵針了. 週四早上再檢查抽血. 大的卵泡好像長得差不多, 小的可能也長不起來, 醫生就要我晚上回醫院打破卵針.

不像上次打的破卵針是皮下的, 這裡的藥劑是打在肌肉上, 非得回醫院打不可. 依約, 晚上十點以後才能打, 九點半多跟老爺慢慢晃蕩去醫院. 到九樓, 燈光昏暗, 跟值班護士說我要打針, 要我去旁邊診室等. 看她拿著針筒朝天空一壓藥水噴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我突然又很怕, 每次看到針頭都有種排斥感, 一會兒告訴護士說好了, 護士像射飛鏢一樣把針扎進臀部上方, 靠, 才想說好痛, 沒想到她把藥推進去更加酸痛, 我哇的一聲叫了出來還本能往另一個方向挪了挪, 護士說妳別動愈緊張愈痛, 她不會說普通話, 全程都是我說普通話她說廣東話, 聽起來好像因為肌肉緊張所以會更痛, 我說等一下等一下, 深呼吸放鬆一下再讓她打. 打完我說好痛她又說了一堆什麼. 出診室, 老爺問我幹嘛叫那麼大聲. 痛啊, 幹嘛.

第一階段的求子之路已經告一段落.

禮拜天一大早四點就醒來. 腦子一清醒的瞬間便有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有點失落. 一個月以來固定的生活模式要推翻了, 不用按三餐吃藥, 不用再固定時間去診所打針, 這一段時間來每天生活的重心, 目標就這樣不見了. 更不用說, 所有身體上, 精神上, 金錢上曾經付出的, 沒有正面的回報, 一切好像都白費力氣. 生活又回到原點. 很像突然洩了氣的皮球.

其實我不像多數做試管的人那麼瘋狂想要小孩. 不過真的不成功, 好像也不能像我原本預期的能那麼容易坦然接受失敗的結果.

是那天植入完沒躺足兩個小時就爬起來上廁所的關係嗎? 是植入後頭幾天有一晚跟家人出去吃飯在外面坐太久 (兩小時)? 還是我吃的那幾塊西瓜或是那碗麻油雞? 要不然是睡覺吹冷氣沒穿襪子腳太冷了? 或因為我沒有求神拜佛? 大多數的時間我真的很安分守己啊, 除了每晚打D去診所打針, 幾乎足不出戶, 吃了睡睡了吃, 粗重的家事都不做, 咖啡一滴也不碰, 乖乖當足兩週的飼料雞...

大自然的奇蹟就是不在我身上運作. 我想就算醫生也未必能給我一個答案. 但這也不是足以釋懷的理由. 那天早上一直等等不到老爺上網. 心裡不免猜測, 他是不是難過得不想跟我說話. 一旦這麼想, 心理就慌了. 邊等邊流淚. 又不敢縱情大哭, 因為中午要跟家人出去吃飯. 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難過. 老爺一上網又吹口哨又說笑話的, 我是太多慮了. 不過無端惹起來的情緒卻很難平復. 壓抑一下午, 晚上一個人坐在房間裡, 邊做事邊東想西想, 眼淚直流, 還停不下來. 老實說, 我也不知道我真正在難過什麼. 愈壓抑就更想哭. 哭了一兩個小時才停. 突然想到曾經聽過有女人做小孩幾次做不成功, 到後來看到月經來就哭倒在地的事, 當時覺得 “有那麼嚴重嗎?” 不過現在有點可以體會那種心情了... 白忙一場的感受還真是不好. 尤其當妳還要承受種種手術的風險跟提早停經的後果時.

發洩一下以後, 這兩天心情好些. 告別飼料雞的生活, 開始打掃家裡做做運動出門走走. 人生還是要繼續.

嗯. 哭還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沒中.

早上去抽血. 下午五點回診所看結果.

這兩天自己分析了不少生理現象, 其實心理已有準備. 一進診所, 打針不痛的小姐看到我不像平常熱切招呼, 臉上沒什麼笑容, 我就想可能結果不好.

賴醫生拿出報告很小心措辭, “看這個驗血的結果好像是沒有懷孕”. 然後跟我解釋他覺得如果我們下一次要做, 該怎麼去修正做法. 最後還加了句“對不起”. 我說, 看來我的命還不錯, 還不用帶小孩. 賴醫生看起來好像比我還難過的樣子.

出了診所就先打電話給老爺, 要他打電話給我公婆. 晚上上網用視訊看得出來老爺有些失望. 公婆當然也失望, 問老爺是不是因為醫生不夠好. 我們都不懷疑醫生的能力. 年齡上的弱勢就算華陀再世可能也無能為力吧.

老爺要我好好在台北再晃幾天, 大大血拼一下慰勞過去一個月的辛勞, 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讓我小小感動了一下.

革命尚未成功, 小妹仍須努力...

十月再戰吧. 謝謝大家的祝福.

昨晚竟然接到公婆從大陸打來的電話. 公婆第一次打電話到台北吧.

婆婆一開始就問植入是不是已經兩週了. 我說還沒, 要週六才去驗血. 後來才想到應該先加註說, 如果這兩天月事不來的話.

接到他們電話才突然深感責任重大. 老媽問, 萬一沒中, 你要怎麼跟你公婆說. 實話實說囉, 還能怎麼說.

雖說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 每天還是不住疑神疑鬼, 把生理出現的每一個現象去做聯想.

昨天早上醒來, 不知為何, 直覺沒中. 雖然沒量, 但是感覺體溫降低了, 不像昨天睡醒背熱得跟火在燒一樣.

腹部膨脹感也消減不少. 想到賴醫生說, 如果有懷孕, 腹水不會那麼快消, 可能還要好幾週. 那消掉不是就沒中嗎?

腹部輕微下墜感, 下背酸痛, 好像月事快來了.

每一次如廁後都很緊張先觀察衛生紙上是否有顏色出現...

這兩天睡得超差, 所以應該沒中囉? 聽過很多人都說懷孕初期超嗜睡, 我不僅不嗜睡, 還睡不好, 睡眠不足. 這幾天都五點多就醒了就再也睡不著. 昨晚可能一直擔心月事在睡夢中降臨, 更是無法安眠, 上床一個多鐘頭才入睡不說, 睡到半夜一點半就醒了. 看了半個多鐘頭的書又熬了好久才又半昏迷, 半睡半醒, 醒來時才五點...

往好處看, 如果沒有小孩, 人生多麼自由, 想幹嘛幹嘛. 沒有牽掛. 理智上也告訴自己, 已經盡人事, 結果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過突然覺得要告訴諸親好友, 失敗了, 沒中, 好像有點慘. 不知會引起多少人的同情的眼光... 心裡七上八下, 不如說起來能夠那麼灑脫. 心情就像以前布袋戲結尾要讓人看下集的預告, 用台語大喊 "緊張 緊張 緊張..."

昨晚先跟老爺打針, 說覺得好像沒成功, 問他沒中怎麼辦. 老爺說, 沒中就沒中囉, 別想太多. 還好老爺沒半開玩笑說沒中就把你給休了.

中不中, 現在應該已經是定數. 也不是緊張或猜測可以改變得了的.  還是耐心再熬一兩天看結果再說吧.

孵蛋期可說是成事在天的時期. 沒有人知道身體裡究竞如何運作. 受精卵到底住下來沒有? 還是 “房子” 不夠好, 找不到棲身的所在? 房子的主人, 我, 除了不要跑跳或做劇烈運動外, 只能靜待其變, 完全使不上力.

每天除了按三餐服用黃體素跟雌激素, 一天一次葉酸, 促進子宮血管生長的溫刻痛之外, 還要回診所打黃體素的針劑. 黃體素要打在肌肉組織上, 自己不能打, 通常打肉最多的部位, 屁股. 一天左半邊一天右半邊交換打, 黃體素有些油性, 所以藥劑推進肉裡感覺有點痛. 打完還要一直揉把藥揉散. 診所四個護士小姐中只有一位小姐打針不痛, 幾乎沒感覺. 打完了都要問她好了喔? 只要一進診所看到她我就很開心. 不過因為揉得不夠,  腰臀交界打針的地方常常都是小小硬塊又很痛.

從上週六植入受精卵後, 每三天還加打一針絨毛膜激素, 維持黃體, 支援性的荷爾蒙. 那一針打下去雖然不痛, 但是副作用是腹脹, 想吐, 呼吸不靈. 每次打絨毛膜激素的晚上, 半夜會因為肚子脹到好像快破掉而痛到醒, 伴隨想嘔吐的感覺, 肚子脹, 好像怎麼躺都不舒服. 側躺肚子好像更痛, 常常夜半醒來好久才能入睡. 然後一兩天脹的感覺差不多解除了又打一針...

昨天回診, 賴醫師用超音波照肚皮解釋說脹是因為有腹水. 啊? 說肚子漲好像比較不危險, 一聽說腹水兩字便覺得很嚴重. 這是典型卵巢過度刺激症候群. 其他人工輔助生殖技術可能不一定會有, 但做試管嬰兒的人幾乎都有, 因為服用太多各種激素了, 卵巢不僅腫大不說, 還因為透水性增強, 水透過血管跑到腹腔或胸腔. 我的情況不算太嚴重, 賴醫生說如果情況嚴重或過一週沒有好轉就得住院了. 一聽大驚失色. 醫生說要多吃蛋白質, 可以把水吸附出來, 透過腎臟變成尿液排出.

還要再一周才能驗血看結果. 比起很多身體反應激烈或上班的婦女來說, 我算是很幸運的.沒有時間的壓力, 不會工作私事兩頭燒, 身體雖有不適, 但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我已經盡人事, 結果就聽天命了.

朋友在 msn 上跟我聊起來, 問我最近怎樣. 回答她說這兩天在家裡孵蛋, literally.

週六按照賴醫生囑咐, 早上十點開始喝 800cc 的水, 喝水是為了要讓膀胱漲滿水好把子宮給挺起來, 壓扁, 如此在將卵子植入時, 才好把子宮定位.

抱著一肚子水到了診所. 賴醫生先解釋五個受精卵中有一個分裂狀況不大好, 所以只能植入四個. 用超音波在肚皮上照了照, 確定子宮的位置已經差不多, 我們便進了手術室.

植入卵子不需要麻醉. 我爬上手術台, 護士在下背部墊了一個靠墊, 這是一般病床, 床邊沒有婦科診台上兩個跨腿的架子, 只好自己乖乖地把自己擺成小狗四腳朝天睡覺的姿勢. 護士黃小姐在我右側一直用超音波在我肚皮上來回劃著, 讓醫生觀察植入的位置.

賴醫生幫我做清洗消毒的工作. 只感覺到鴨嘴的壓迫感, 加上快尿崩的感覺, 實在不好受. 曾經聽過有人說正式植入前要試植入, 痛得半死, 還好, 可能賴醫生手巧細心, 嚴格說來只是不舒服並不痛. 賴醫生跟兩個護士都很安靜進行著工作, 沒人交談, 空氣中瀰漫著嚴肅的氣氛. 為了不要專注在想解手又不能的焦慮中, 開始一邊背著日文五十音的單字. 勉強轉移一點注意力. 手術前後約十五分鐘便告成. 肚子快漲破, 賴醫生問我是不是要導尿. 以前聽說導尿挺痛的, 就想再忍一下.

護士推我回病房, 要躺兩個小時. 躺了十分鐘就快不行了, 請護士準備尿盆. 唉, 還真難用. 前後搞了二十分鐘覺得肚子還是很漲. 一個多小時後實在忍不住爬起來上廁所, 才感覺好一點.

我總覺得卵子應該不會那麼虛弱吧. 要是母體得一直臥床不動才能保住卵子, 可能也不大好, 這樣真正長成小孩好像也不夠強壯. 乖乖躺了兩個多小時就回家了, 回家比較可以放心睡覺. 整個週末沒事就躺著睡覺. 奇怪的是也睡得著.

身體裡帶著四顆受精卵, 感覺好像在孵蛋一樣. 幾個朋友聽說我植入受精卵直說恭喜. 也不知喜從何來. 大家健康教育學得都不大好, 不了解其實著床是更為複雜的生理現象. 我只是帶著四個蛋到處跑, 還不是孕婦啦. 誰知道究竟什麼原因會著床或不會著床. 不是硬把卵放進子宮它就一定會著床.

這是神奇的事, 不是打鴨子上架就可以完成的. 現在除了每天回診所打黃體素其他什麼也不能做, 完全不在掌控之中.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做試管還真麻煩.

打了一週的排卵激素, 雖說熟能生巧, 每天早晚要打針時, 心理上還是有點抗拒.打針四天後複診, 然後兩天回診一次, 抽血照超音波, 檢查血液中荷爾蒙濃度和卵泡發育的狀況.

回診當天早上就在診所打針, 我還是要求自己打, 護士幫我調好藥劑, 看我把針戳進肚皮時很不利索, 在旁邊長吁短歎直說要幫我打. 愈是遲疑, 下手愈不夠快狠準, 然後把藥劑推進肚皮時手還是常常微微發抖, 最後消毒棉上往往血跡斑斑, 肚皮上也打出一個個小疤. 我一直說我超怕打針, 一位年輕的護士黃小姐有次還抱著我說好勇敢... 好像變成小孩子, 做事還要人誇獎安慰.

打了七天後卵泡慢慢發育, 得加一針防止卵泡在還沒發育完成就老化的針劑. 藥劑還不能混合. 所以早上變兩針, 晚上再一針. 算算九天身上就多了二十幾個針孔. 哇哩勒... 喝水喝太多搞不好還會像卡通片一樣從這些洞裡噴出來...

週一早上抽血結果顯示卵泡好像已經慢慢開始老化, 所以晚上便打破卵針. 等著 36 小時後取卵.

週三一大早八點多就到了診所, 上了手術台, 賴醫生一邊做清洗消毒的工作, 麻醉醫生和護士一邊跟我說話, 等準備工作差不多, 就打麻醉藥, 我便不醒人事了. 之前賴醫生解釋過, 取卵像照超音波一樣, 不過有細針在前頭, 戳一下卵好像就可以被小管子吸出來. (有點語焉不詳...) 整個取卵過呈約半小時是在麻醉狀態下進行, 確保卵子不會因為病人亂動而折損.

這次可能麻醉時間不長, 所以在病房裡醒來時並不大難過. 一醒來看見老爺在身旁也比較開心.

護士來觀察點滴注射的進度並且告訴我說情況還不錯, 取出 14 個卵 (哇, 可以炒一大盤...) 要我休息一下, 慢慢開始喝一點點水, 如果不會頭暈, 打完點滴就可以回家了. 一會兒賴醫生也來看我. 說取出 14 個卵, 但是有些比較小不能用. 然後囑咐我回家開始吃抗生素, 吃黃體素等等四五種藥.

今早開始打黃體素的針. 因為是打在肌肉組織上, 無法自己打, 只好每天去診所打. 賴醫生說, 取出 14 個卵, 有 10 個比較好, 經過微形注射, 有五個卵受精, 這兩天就要觀察這些卵會不會正常分裂. 如果明天能分裂成四個後天八個, 後天可以植入子宮腔. 植入後就看能否著床了.

等著瞧吧.

終於正式開始試管嬰兒的療程. 所有以前聽說的或看來的資訊, 今天起要親身經歷了.

今天頭一次打排卵針. 以前老聽別人說, 每天都要打, 自己打比每天跑醫院要來得方便, 自己打很痛什麼的. 也有人說, 握著針筒, 一兩個小時都打不進肉裡去.

這種卵泡刺激素 “果納芬” 打在皮下即可吸收. 也就是打在肚皮上就好. 賴醫生說得早晚各打一針, 並且解釋過施打的劑量及回診追蹤的時間後, 再由護士小姐解說使用方式.

我坐在病床上, 護士小姐拿了三大盒東西, 拆包裝, 護士要示範如何使用包裝內的藥物及針筒, 不過我要求自己操作. 我希望第一次是在護士的監督下自己完成所有的程序, 如果只是看示範, 這樣那樣, 回家可能也會手忙腳亂. 包裝裡有一支已裝有液體的針劑, 要注入有粉末的小瓶, 然後再用空針管從小瓶中吸入混合藥劑, 這些都簡單.

護士要我解開牛仔褲的扣子和拉鍊, 並說肚臍以下那堆肉隨便哪裡都可以打, 早上打左邊晚上換右邊. 好吧, 說得容易. 準備好針管放在一旁.

按護士指示用左手拇指食指捏起一坨肉, 用酒精棉消毒, 一左一右兩個護士催我拿起針管, 說戳進去就可以了. 真是說得容易.

拿起針管, 針頭已經碰到皮膚, 兩個護士幫腔, 對了, 這樣就可以了, 可我就是無法把針推進肉裡.

老實說, 我一向超怕打針, 其實不是真的很痛, 不過那種針頭穿過皮膚戳進肉裡的感覺很噁心, 所以我打針抽血從來都是把頭轉開絶對不看的. 現在不只要看, 還得眼睜睜看著自己把針推進皮肉裡, 真是情何以堪...

握著針管的手不聽使喚抖了起來. 兩個護士爭先說要幫忙推一下, 我說不要, 妳們先去別地方玩一下, 讓我再培養一下勇氣. 放下針筒, 針很細又尖, 其實皮膚都已經被劃破了, 滲出一點血. 只過一小會兒, 重新來過, 護士小姐們又回到我身邊, 重新掐起一堆肉, 用涼涼的消毒棉來回擦拭, 舉起針, 即使還有點怕, 不過擔心耽誤護士小姐的時間, 而且我想如果我沒辦法在護士面前戳針, 那回家以後我更不敢了, 只好硬著頭皮把針往肚皮裡送. 然後把 225IU 的藥劑推入. 接著拔出針頭, 按上消毒棉, 大功告成. 較年輕的護士小姐過來摸摸我的手臂, 稱讚我很勇敢. 唉, 我有別的選擇嗎...

回家的路上, 想起最近世界各種天災, 有朋友質疑, 還要生嗎? 我很清楚自己不是非要小孩不可, 不過為了向夫家交代, 不試不行. 想到自己得獨自經歷這些過程, 想到一天肚皮上新增兩個針孔, 連打十多天就是二十幾個, 不免懷疑這樣對夫家的 “責任感” 究竟有沒有道理? 唉, 不要東想西想, 一旦自艾自憐, 真的連試的勇氣都會沒有了.

在做人之道上我又向前進了一步...

第一位是前林口長庚生殖中心的主任賴醫生, 朋友推薦說他的醫術和醫德俱佳. 賴醫生對我的問題都很有耐性地解答. 驗血結果不甚樂觀, 顯示卵巢功能指數在一個月間急遽退化, 我有點驚訝, 也有些難過. 不管自己多不認老, 醫生說妳器官老化, 妳就已經老了. 照醫生說法, 卵巢功能退化曲線在三十幾歲時可能是緩降坡, 過四十後幾乎是垂直下降. 但三月做過手術, 再休息一段時間也行, 和賴醫生約定六月份回去做, 五月底就需要開始服用一些藥物做準備了.

另外有熱心的朋友一再推薦另一位在仁愛路上的名醫劉醫生, 我想 second opinion 也不壞. 按約好的時間去診所, 真叫門庭若市. 前後連等連看診跟抽血領藥的兩個鐘頭內診所裡進進出出不下三十幾個病人. 聽說很多名人的小孩都是這位醫生做的, 姿態很高, 一看就說我要做已經太晚了, 說美國根本不會接受 43 歲以上的婦女做試管, 我只剩下半年的時間, 而且這次驗血的荷爾蒙指數很糟糕, 即使做試管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 要快. 我說在新加坡做過人工受孕, 拿出當時驗血報告給醫生, 他看了看便說, “妳看, 妳那時 PRL 數值根本不對, 就表示 FSH 值也有問題, 有經驗的醫生早就給你警告了, 根本不應該叫妳做人工受孕. 妳碰到的那個是壞醫生!” Hello? 我自己如果可以判斷這些, 可能也不會等到今天吧. 這醫生很 “惋惜” 我這一兩年沒有什麼很積極的行動 (即使我說有吃中藥跟做手術), 看到我在病人資料表職業欄填寫的是家庭主婦, 很不屑地說, “沒做事喔?” 斜眼看我一眼: “那妳到底在忙什麼??” 然後要我五月底就得做試管, “妳的第一個問題是年紀大, 第二個問題是年紀大, 第三個問題還是年紀大. 我不管妳要在香港新加坡還是哪裡做, 反正做總比不做要好...”

因為一個在德國認識的朋友早在年初便跟我約好五月底要來香港看我, 我們計畫了很久, 我常寫 mail 告訴她可以帶她去哪裡吃什麼做什麼, 聽到五月, 很自然反應說, 喔, 我五月底不行ㄟ, 有朋友要到香港找我, 醫生馬上刷下臉來: “妳是要重要的事先做完再去做不重要的事, 還是要先做不重要的事有空再去做重要的事, 隨便妳, 我又不認識妳, 不知道怎麼跟妳說. 我六月份不在, 要去歐洲開一個很重要的會, 那妳準備七月再來找我, 等一下妳出去找護士, 她們會告訴妳怎麼做... ”

可能許多人都有看這種大牌醫生的經驗. 醫生動作快, 因為待診的病人太多, 不願意多花一秒鐘跟妳講解他認為妳反正聽不懂的專業知識, 當病人的也不敢多佔用時間不敢發問, 看他已經開始寫病歷叫我出去, 只好先跟他說, 讓我在外面算一下時間, 我想想看是不是可以五月回來做, 又到候診室坐下來.

醫生這麼驚嚇我也沒錯. 驗血結果顯示卵巢功能急速退化, 不能再拖延, 我在跟時間賽跑, 真的應該更積極一點. 為難的是我對朋友是講義氣的. S 是我在德國工作時的同事 (也認識曾在公司實習的我家老爺), 愛爾蘭人, 個性保守, 她先生是印度和瑞典混血一百九十幾公分高的大帥哥, 常到亞洲出差和探望父親, 但她卻從來沒到過亞洲. 我想要不是去年底她的家人曾來港旅遊且印象不錯, 加上我在這裡, 她決不會在先生無法同行的情況下單槍匹馬從慕尼黑跑到香港來旅遊. 因此讓我覺得更加難開口要她更改行程. 以我對她的認識, 她寧願取消也不會一個人到香港孤伶伶的旅遊. 如果是本來就喜歡四處趴趴走的朋友, 我不會想那麼多, 不過對她, 真傷腦筋.

天人交戰一番, 打電話給老爺說狀況很糟, 醫師要我五月底就做, 老爺說那就這麼做吧. 等了一會兒又跟醫生說我可以五月回來做, 醫生便叫我去抽血並且給藥物做準備. 我問為什麼我的 PRL 數值會高, 醫生馬上用不耐煩的口氣說, 有什麼為什麼, 體質啊, 為什麼有些人有這個病有些人有那個病, 這沒有什麼原因. 有些醫生很喜歡在陳述事實時增加一些很不需要說的話, 有時真搞不懂, 不是惜話如金嗎? 為什麼又愛加一些無關事實或人身攻擊的綴語...

新來年輕的護士可能有點緊張, 抽血時挺痛的, 我才說, 靠, 怎麼這麼痛, 一旁監督的資深護士挑起眉毛不以為然地說, 都差不多吧. 我懶得跟她辯說有些護士抽血真的連針戳進皮膚都不大有感覺. 痛是很主觀的. 醫生大牌, 連護士頭都仰成 45 度角做高不可攀狀. 注意到這診所的七八位護士個個濃妝, 無一例外, 感覺很商業化, 病人只是 “案例”, 一例可帶來多少利潤, 我想他們不會真的心存慈悲對待這些求子心切的夫婦. 病人太多, 也讓我有顧慮不知醫療品質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成功, 是醫生厲害, 妙手回春, 不成功? 早已告訴妳妳年紀太大, 成功率很低, 本來就是妳的問題.

寫了 mail 給 S, 告訴她醫生好像警告我 now or never, 我非在五月做試管不可, 一個月都不能延, 請她諒解並更改行程. 下午收到她的回覆, 買的優惠機票行程根本不能更改, 她說完全可以理解我的難處, 要我們認為怎麼做最好就去做, 千萬不要擔心錢或其他的問題.

回香港後跟老爺詳細說了這兩個醫生的說法. 考慮各種情況, 老爺竟然說, 既然狀況已經如此糟糕, 也不差一個月, 六月到賴醫生那兒做, 結果就聽天由命吧, 五月底還是招待朋友, 六月中去度個假, 然後要我準備下半年就待在台灣, 不要再跑來跑去, 花半年時間專心搞好這件事. 老爺如此決定也好. 這個月內還有機會多運動並服用葉酸調身體, 也不失信於朋友. 打電話給 S, 她擔心我們是因為她才做這樣的決定, 一直問那兩個醫生究竟怎麼說, 當我轉述老爺的話說即使她取消行程, 我還是會六月才回台灣, 她就比較放心了.

老妹有幾個朋友做過試管, 反應激烈的人真的有腹水也有人昏倒過. 加上跟做護士的朋友聊天, 知道做試管的過程相當辛苦, 心疼地問我, “很辛苦ㄟ, 妳一定要生嗎?” 最終生不生得出來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但是我一定要試. 即使我實在不認為必須要有小孩, nice to have, 但腦子部分傳統的思想告訴我, 既然結婚, 生養小孩不能完全取決自己要或不要, 有部分是對先生對夫家的責任, 在真的太遲前, 我總要奮力一搏, 至少萬一將來有一天自己突然很想要小孩或是公婆責難時, 不會悔恨為什麼不早點做什麼.

這將是漫長的路.

做人之道難, 難於上青天...

其實斷斷續續我都有為生育這件事在努力吧, 我是說除了做愛做的事之外.

結婚三年, 我在港台新加坡總共看了十個不同的醫生. 婚後搬到新加坡前就在台灣看過中醫, 中國人最講究調理身體, 有病沒病調理一下都好, 帶一大包科學中藥回新加坡吃, 也在台安醫院做孕前檢查和輸卵管攝影, 確定輸卵管沒被塞住. 做輸卵管攝影要躺在一張冰冷的檯子上, 跟做內診一般, 腿翹得天高, 要先注入顯影劑, 然後像照 X 光一樣. 不幸的是, 照了一次, 醫生竟然跟我說照不出來, 也說不出是啥原因, 我才想到要說不知以前有醫生說子宮後傾是否有影響. 只得再做一次. 做婦科檢查常有人會問痛不痛. 通常不會 “痛”, 但是男生們可能無法體會的是那種尷尬的姿勢和冰冷的器械帶來身心不舒服的感覺. 有位細心的護士一直拉著我的手要我再忍耐一下, 我只能自嘲說很賺喔, 花同樣的錢人家用一罐藥我用兩罐, 還用了比別人多一倍的時間才照好.

到新加坡住將近一年後沒進展就去看醫生了. 我們選擇國立大學附屬醫院的婦科, 找的還是主任, 我想教學醫院在技術上應該比較進步. 驗了血, 做了檢查, 醫生要我們做人工受孕. 等下次週期, 吃排卵藥, 到第十天左右每兩天回診一次照超音波觀察卵泡發育狀況, 卵泡發育良好則把洗選好的精液注入子宮頸口. 一個月不成功兩個月不成功, 第三個月接著做, 按時吃了藥, 第一次超音波顯示卵泡不夠大, 沒想到兩天後變得更小, 只能放棄.

兩三個月後我們便搬到香港. 趁回台的機會, 爸媽聽說某中醫院治不孕很有名, 就要我去看, 醫生說沒多大問題, 只要我少吃辣的炸的東西, 給十帖藥先調理一下, 看反應再調整藥方. 考慮返港後藥物寄送不易, 等在香港安頓下來, 又去看朋友介紹的廣州中醫院的副教授. 開始每天煎藥吃藥, 一周回診一次, 那藥方煮起來又黑又難吃, 感覺像喝沒加糖又發苦的特濃酸梅湯. 大半年過去, 每天早晨量體溫的曲線變化看來好一些, 因醫生合約到期又換了醫生繼續看繼續吃藥, 卻還是沒有中獎.

今年初老爺發話, 實在不能再等了, 人工受孕跟中藥調理既然都不成, 就做試管吧.

說到要做試管, 我心裡有點忐忑. 怎麼說勒, 先不要說生理上, 用那麼多高劑量荷爾蒙治療, 改變身體的狀況, 不知究竟會有什麼後果, 好友的嫂子做試管療程後來得了乳癌, 可能多少有關聯吧; 心理上, 試管對我來說好像是最後一招, 如果再不成功, 我的前途會如何? 老爺會因為我生不出來把我休了嗎?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上有父母要交代. 沒有孩子, 不想生跟不能生是完全兩碼子的事兒.

朋友聽我說要做試管, 都建議回台灣, 說台灣技術世界聞名. 不過, 試管的療程是長期的, 如果我回台灣, 老爺一個人留在香港也不是辦法, 工作忙碌之餘還要自己打點生活瑣事, 所以我根本沒跟老爺商量便回絕了朋友的建議. 上網查資料, 選擇也是教學醫院的威爾斯親王醫院生殖輔助技術中心, 二月份去做檢查時, 突然發現子宮肌瘤, 才有了動手術那段故事. 現在算是在等子宮肌瘤手術傷口癒合的恢復期.

有天無意上網看見台北耕莘醫院有 “自然生殖科技” 門診, 三月趁回台投票時又去看了醫生. 原來這是教婦女每天觀察生理各種現象來判斷受孕最佳時機的方法, 比試管要人性. 聽起來很合理的方式, 但顯然不是治療不孕的主流方法, 很多人聽都沒聽說過. 反正在沒做試管前都可以試吧.

這期間老爺也看了些做試管的資料, 了解到女性在療程中因為服用或注射荷爾蒙可能會造成許多身體不適的情況, 所謂 “卵巢過度反應症候群”, 包括腹脹噁心嘔吐體重增加嚴重時還可能有腹水肋膜積水呼吸困難血管栓塞卵巢扭轉等. 考慮到我們兩在香港才住一年多, 對此地不熟悉, 上次手術發現醫院的護理人員多數中文不佳怕有溝通不良的情況, 也擔心我在這裡做試管療程時萬一不舒服無法得到好的照料, 老爺主動提出要我回台灣做試管. 我的家人當然舉雙手贊成. 請幾個朋友幫忙打聽聯絡, 上週專門回台看了兩位專治不孕的醫生.

這篇名可能會讓人以為我要說教, 非也非也. 其實這裡的做人之道也可以說是求子之路吧. 只是求子又怕聽來好像讓人以為是光求兒子, 也不完全是.

結婚三年, 剛結婚不久, 有事沒事總有人愛問兩句, 怎樣, 有了沒; 剛開始說沒有, 許多人會說, 沒關係, 慢慢來, 別急著一結婚就養小孩, 蜜月都沒了; 時間久一點, 有人示威, 喂, 我都要生第二個了妳還沒消息喔? 狠一點的乾脆調侃, 還沒有? 你們到底會不會啊?…

公婆不住一起, 記得婚後第一通跟公婆通電話, 接起電話連稱呼婆婆都還來不及, 彼端劈頭便問, “妳月經正不正常啊?” 理直氣壯說一直很正常後才發現好像一直正常也不是好事. 之後幾乎每次電話裡都要問, 檢查過沒有? 檢查過喔, 沒有問題就好, 有些人就比較晚些.

現在晚到已經是中醫理論上更年期的年紀了, 還是沒有, 有的可能性也越來越低. 面對這類的詢問, 有點感嘆, 早知今日, 不如早幾年先 “有” 後婚. 這當然只是玩笑話. 說到子嗣, 我一向相信. 該有就有, 該有幾個, 何時有, 有男有女, 都是命定的, 雖然有科學說法告訴人可以稍加控制, 什麼姿勢什麼時間, 不過這些理論如果真的那麼好用, 也不會還有一狗票人想生生不出來, 不想生生一堆, 想生男偏得女, 渴望女偏生男一拖拉苦天不從人願的事了.

別人家的小孩. 見到面抱起來玩一玩, 捏捏小胖臉說說好可愛喔, 誰都喜歡, 因為妳知道待會兒他餓了渴了拉了吐了病了痛了都跟妳無關. 自己要有小孩? 那是多大的責任, 一輩子, 生出來不能塞回去, 不能退貨, 擔心他挨餓受凍, 擔心他有病痛, 擔心他交友不慎, 擔心他學壞誤入歧途. 我四十幾了, 搭飛機出入國門的經驗可能比許多人搭長途汽車的次數還多得多, 八十歲的老爸在我每次要離開家時, 還是堅持要送我到巷口搭計程車, 因為 “讓司機看到妳有家人送比較不敢做壞事”, 也每次都擔心: 妳一個人啊, 那皮箱提不動怎麼辦… 當上父母, 對子女的掛心可不會隨著子女長大成年甚至步入中年而稍減, 如果子女孝順還算甜蜜的負擔, 萬一又養出個不肖子不肖女, 可能還恨不得不生小孩吧.

當然啦, 我想絕大多數有小孩的人會反對這種說法. 我跟嬰兒最近距離接觸是十幾年前老姊生老大老二時, 去老姊家住了一兩個月, 美其名為幫忙. 餵奶(瓶), 換尿布, 抱著逗, 哄睡覺, 都沒少做, 哭了病了也沒少擔心過, 尤其老二較活潑, 三個月會翻身時, 那要換個尿布簡直像打仗, 尿布一鬆開, 也不管在尿布裡是稀不成型還是乾成一小球一小球的大便, 這二小姐轉身便想爬走, 又要顧到大便球不能四處翻滾, 又要抓住動作奇快泥鰍般亂竄的二小姐, 被她弄得氣得不得了. 不過, 真的, 當小孩們吃飽穿暖睡足時, 逗弄著玩玩, 只要她張嘴一笑, 一切都值得, 抱著軟軟重重的小人搭在肩上, 老臉貼著小頭上細緻的胎毛, 聞著嬰兒才有香香的味道, 那是最甜蜜的陷阱, 聽說這讓很多媽媽忘記生產的痛苦還想再生多一個孩子.

我對小孩算是又愛又怕, 有, 很好, 有家庭的天倫樂趣, 沒有也不錯, 夫婦有無限期的蜜月可過. 不過不管怎樣, 到現在生不出來是事實.

許多善心人士總是勸告我, 不要去想, 放輕鬆, 不要有壓力; 我根本沒想, 可能是因為太怕了, 潛意識不想有, 小孩也不會來; 也有人建議, 去度個假, 很多夫婦生不出來去度個假就有了. 我們從善如流一年大度假一次小度假數次, 錢不知花了多少也不見有什麼效果. 另外有宗教信仰的朋友則叫我進廟拜拜許願, 或禱告求神, 也有的要我多捐錢多做好事…言下之意好像積善不足福報不夠, 這就傷感情了. 比較隨緣的朋友拍手叫好, 拜託喔, 幾歲啦, 別自找麻煩, 生什麼生啊, 沒生表示妳上輩子沒欠債這輩子不用還, 多好. 還有比較悲天憫人的朋友說, 世界上人口已經夠多了, 自然資源已經不敷使用, 千萬不要生, 少造孽.

不管怎樣. 如果是我一個人可以做主, 以我現在的狀況來說, 我比較傾向不生, 一則我對世界和人類的未來悲觀, 二來人生不一定要靠生養小孩來完整, 再說, 至滿非福, 生活不會完美到人人都可以心想事成. 不過既然結婚成家, 還得顧慮老爺的想法.

思想傳統的老爺總覺得家庭是該有小孩的, 這是自然的生命循環, 生命延續. 我曾不以為然表示, 如果生孩子是為了傳宗接代, 延續香火, 那還一定得生男生才有用, 生女生嫁人姓別人的姓跟不生沒兩樣. 就算生男, 還要保證他將來也要結婚也要生男, 要不這姓氏遲早要斷掉 (這點真的想太多, 大陸同姓的有幾千萬人啊), 被老爺飭為胡說, 不管男女妳好歹總要先生一個出來再說吧, 我只得噤聲.

從半個小時前就開始打電話給台北長榮更改返回香港的時間.

半小時過去了, 不是持續佔線根本不通, 接通了共七八次, 每次聽 “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忙線中, 敬請稍候片刻, 我們將盡快為您服務” 配上中式超喜慶音樂, 放在 speaker 聽三到五分鐘之後, 便掛掉重撥. 按以往經驗, 有時重撥還比較容易接通. 可能今天比較特殊吧, 超過半小時還不能跟活人講到話, (懷疑是不是大家都跑去星巴克排隊領週年慶免費咖啡...) 真是氣結. 更不要說白花這半小時電話費用.

我想大家一定都有這種經驗, 打電話到大企業, 公家機關啦, 指示一大堆, 怎樣要按幾, 怎樣又按幾, 有時按了幾, 之後還要再按來按去, 或是語音播放一長串其實你不需要的訊息, 或是聽音樂, 如果有急事, 真叫人急得不得了又沒辦法.

這讓我想到, 香港公家機構的效率雖然為當地人所抱怨批評為牛步, 不過在打電話這方面我倒有個很好的經驗跟大家分享.

有幾次因為公婆友人來訪, 致電香港入境事務處詢問簽證事宜, 開頭也是一樣, 選好說明的語言, 語音錄音播放全部線路忙線, 事務處辦公時間地址, 然後依詢問的內容指示按幾號按鍵, 並說明請待會兒重撥或是如須等待請按幾號鍵. 我想, 慘了, 這一等又不知等到猴年馬月, 沒想到, 過了幾秒鐘, 便有錄音語音說明你的電話現在等候位置是幾號. 往往撥通時等候三十幾號, 但是每隔十幾二十幾秒鐘, 就可以發現電話被處理得頗為迅速, 可能從三十五號, 一下跳到二十七號, 再來是二十號, 再來是十五號, 有了這種資訊, 只要把接通的電話放在擴音器上, 自己該做什麼事還是繼續進行, 直等到語音說已經到了三號二號, 再拿起話筒等待與專員通話就可以了.

這應該是很簡單的程式設計或裝備就可以完成的事吧. 使用自動語音系統的機關行號真都應該效法, 節省大家打電話或因為要額外抱怨電話難接通的通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