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9月18日
志工週記 0915
連著好幾週協會幾乎一隻綠狗都不剩。不是去有興趣領養的家庭過夜試住,就是被領養了。雖然我只剩清潔的工作可做,但這樣也好,有個老志工說,沒有狗的收容所就是好的收容所。
狗外宿離開協會,籠子就得大清潔。不只是噴消毒水拖地了事。要把所有殘餘的食物零嘴掃乾淨,床墊,被毯,玩具,水盆都拿去洗,用加了消毒水的熱水拿刷子把整個籠子地上牆上刷乾淨,拿毛巾擦乾後再拿消毒水噴劑四處噴一次,等自然乾。(真是比我家乾淨多了...)
有時收容的動物多了,籠子房間不夠,會把貓,兔子等安置在洗手間裡。男女洗手間都很大。有一次去上廁所,女廁安置一隻瞎了一隻眼的灰貓媽媽和她的四隻小貓... 我邊上廁所,貓媽媽就弓著背在我小腿上蹭啊蹭的。四隻小貓也到處亂爬。沖完水趕緊把馬桶蓋蓋子蓋好,生怕小貓掉進去。
大概三週前來了隻四個月大的白色德國牧羊犬 Zelda。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白色狼狗。好可愛。但不知道出甚麼意外,尾巴斷了,沒接好,呈左右顛倒的S 型。看來十分怪異。我記得她剛來是黃色的標籤,太活潑。後來降級成綠色。有一天一大早去代早班,八點到十點,就被分配到遛她。
關了一晚,吃了早點,還沒去放風已經在籠裡大了便。兩條。看我站在門口要去帶她。那個興奮勁兒。跳上跳下,轉來轉去。我一進籠子,她跳起來幾乎可以搆到我的肩膀,看她跳多高。我等她安靜要上狗鍊,她還是轉啊轉,跳來跳去,在我身上撲上撲下,我看地上有大便被踩糊的印子,這 這 這... 這小姐大概踩了大便也不管,就往我身上直撲... 我彎下腰準備蹲下要從她側邊上鍊,她一跳,頭還撞到我的鼻子,還好我閃得快,輕輕撞了一下。
我帶Zelda 去附近住宅區遛,假日一早,很安靜,偶爾看見早起的人,這小姐就汪汪叫,聽到有些家狗在叫,她也叫,有車經過,她就像架在張滿弦的弓上的箭,一觸即發,直衝向車子去的方向。愛追車追狗狂吠可不是好事。一路有驚無險。帶她回去後,跟她玩了好一會兒。她年紀小,還喜歡跟人接觸,乖乖讓我摸她幫她抓癢。
上週這小東西被送去醫院手術,不在協會。今天去,看到她的 S 尾巴被截掉了。訓狗師 Donna 安排了好幾隻大黃金獵犬,來跟 Zelda 社交。四五隻大黃金由各自的主人牽著,和牽著 Zelda 的訓狗師或是平行走,或是面對面走,或是讓 Zelda 走過站著不動的大黃金,要讓她學習不要一看到狗就狂吠或撲上去。訓狗師準備了火雞肉和零嘴。Zelda 表現不壞,好幾次經過大狗,和大狗交錯,都一聲不吭 (因為全神貫注在訓狗師手上的零嘴),每次做對就得到眾人的讚賞和一些零嘴吃的。
訓練課程結束後,我跟她在露天的大籠子玩了好一陣子。她尾巴的傷還沒好,戴了個塑膠燈罩,防止她舔舐傷口。丟球跟她玩,她經常衝得過頭,罩子鏟起一些鋪在地上的木屑。要她 sit 她現在會乖乖坐下。當然,只要她聽到 sit指令 知道要坐下,就要給她零嘴獎賞。戴了罩子,抓癢不便。我幫她抓癢抓了好一陣子,頭頂,臉邊,下巴下方,看她頗為享受。先前的訓練卻似完全拋諸腦後,同時段其他志工帶狗出去遛,這小傢伙一看到其他的狗,抓狂般衝到籠子邊扒著鐵絲網對人狗猛吠。看來離變淑女還有一段漫漫長路要走......
2017年08月21日
關於死因的描述
上週日的波士頓環球報 (The Boston Globe) 有一篇關於描述死因字彙大幅縮減的文章 (“Our shrinking vocabulary of death”,作者為 Anert Pattani以及Maeve Donohue)。一個頗奇怪的主題。引起我閱讀的興趣。
文章的數據是根據波士頓警方從一九六三年一月份到二O一六年九月份登記有案的四千起兇殺案調查報告中對死因描述的統計分析。一九六O 和七O 年代對於死因還有比較詳細生動的描繪,比如說被推下電梯井,或是被領帶勒死等等約有七十八種不同的死因。到西元兩千年卻只剩下十二種總稱,例如 GSW (gunshot wound,槍傷) 或是 “Strangulation” (勒斃,不如在 一九七O 年代有被電話線勒斃,被領帶勒斃或是徒手勒斃等的差異) 。波士頓警方發言人之一的 M. McCarthy 表示很難追溯改變的原因。資料登錄是兇案組行政助理的工作。有可能是因為行政助理做摘要報告時大幅合併細項描述減化分類,也有可能因為警官認為摘要不需要那麼詳盡所致,需要詳細資訊調閱檔案即可。
東北大學犯罪學專家 James A. Fox 表示這種轉變有可能跟七O 年代中期聯邦調查局開始執行的統一犯罪報告系統 (UCR - Uniform Crime Reporting ) 有關,這系統以統一格式收錄全國各地主動提供的犯罪資料,如果資料內容與系統分類有差異,資料有可能不被登錄。雖然 M. McCarthy 無法確認這項說法,但表示,這些資料庫多半為警方內部使用,統一化的描述可以加快案件處理的速度和效率。
比較奇怪的死因描述例如:
六O 年代的 “Asphyxiation (pillow) (枕頭造成的窒息)”, “Assault (bottle) (酒瓶襲擊)”, “Beating (baseball bat) (以棒球棒毆打)”, “Beating (rock) (被石頭打死)”, “Trauma (bottle and ash tray) (被酒瓶和菸灰缸打死)”, “Trauma/Pushed from window (被推出窗外致死)” 等
七O 年代的 “Beaten (shod foot) (鞋踢致死)”, “Blunt trauma (ice chopper) (冰鏟重擊致死)”, “Fall out of 3rd story (從三樓摔下致死)”, “Stabbing (scissors) (被剪刀刺死)”, “Thrown off a bridge (推落橋下致死)” 等
八O 年代的 “Blunt blows (crowbar) (鐵撬重擊)”, “Poisoned (被毒死)” 等
九O 年代的 “Shot (rifle) (步槍槍殺)” 等
二O一O 有個 “Hyperthermia” 體溫過高致死 等
呃...... 一般人也許還真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2017年08月15日
狗志工週記 0811
大多數綠狗被領養了,按規定,新義工只能遛綠標籤的狗,我無狗可遛。訓狗師 Donna 讓我和 B 幫忙清理協會收容波士頓動物救援機構送來的狗。
我錯過了這條新聞,不清楚內情。聽 Donna 說,某個人把三十隻狗關在一間房間裡。起初只有一公一母兩隻狗,生小狗後,大概都沒處理,第二代性成熟後,開始大家亂生一通,一屋子三十隻狗都有血緣關係,只是不知道是甚麼樣的關係,也不知幾代同堂。真是狗倫悲劇。動物救援機構得知後強行把狗分別安置到各地收容所。
這些狗是 Border Collie 邊境牧羊犬/ Grayhound 灰狗混血和吉娃娃的混血。這個協會分到四隻。兩公兩母。除了一隻母的 Poppy 體型較大,其他三隻 Pipa, Goose, Grommit 都是吉娃娃的身型卻帶邊境牧羊犬的黑白花色。
Donna 從冰箱拿煮熟的有機無添加雞胸肉 (齁... 吃得比我好) 要我們裝小袋,並準備紙巾,消毒水,垃圾袋,乾淨的狗被被等,才進入隔離的區域。來路不明的狗來協會要先隔離觀察。大隻的 Poppy 怕人。Donna 要我跟 B 蹲下降低高度,免得狗害怕不敢出來。Poppy 和 Pipa 的籠子像命案現場。兩張兩尺平方大可拋式床褥墊被撕得亂七八糟,屎尿遍地,兩個玩具也濕濕的。籠子打開後,我跟 B 把雞肉撕小塊丟在走道地上引她們出籠子。Donna, B 和我分別站在大約五米長一米寬的走道前中後,Poppy,Pipa 看肉從誰的手上丟出便上前搶食,慢慢把她們引誘到走道末端的籠子。Poppy 較大,我們三個女人蹲在地上,Poppy 前腳跳起正好可以搭在我們肩上搆到我們的臉 (小隻的跳起來也只能搭上我們的大腿),Donna 要我們在狗撲上來時把臉轉開,Poppy 便會退下,用手去擋可能會引起她防衛攻擊。Donna 終於把她倆引進籠子,但兩隻趁她要出籠時又分別逃脫幾次,我們三人花了一陣子才成功地把她兩關好,我和 B 開始清理。
兩位男士比較隨和。開了籠子馬上跑出來吃雞肉,一口接一口,愈吃愈涮嘴,聚精會神等著下一塊肉。Grommit 有戽斗,下排小小的牙齒露在小小的嘴巴外面,第一次看到有戽斗的狗,有一點點怪 (我也有戽斗啊,同理心,還是不要盯著牠看比較有禮貌)。我跟 B 清理他們的籠子,他倆就在走道上。頗乖。清理好輕而易舉用幾塊雞肉就引他們回籠。離開那房間時,我看到 Poppy 兩前腿搭在籠子的門鎖上。邊境牧羊犬是許多狗專家公認智商最高的狗種。她應該是看到 Donna 怎麼鎖籠子,想要試著打開。
我們清理好兩個籠子,一位女士進去跟牠們玩。有興趣領養狗的人可以帶狗回家幾天看看彼此能不能適應。B 把 Dakota 帶到草地上玩。我清好了 Dakota 和另一隻大拉布拉多 Hank 的籠子後也出去跟著他們玩了玩,和 B 聊天,度過了一個我沒被遛到的遛狗日。
2017年08月12日
玩狗小貼士
自從當了狗志工,開始特別留意協會網頁上 "可領養的狗"頁面 的更新。前天早上看還大概十二隻,昨天看突然剩五隻。其他都被認養了嗎? 那好。剩下五隻的其中兩隻已經在協會超過一個月了。一隻八歲黑白夾雜牧牛犬,拳師狗,拉布拉多的混血 D,一隻四歲棕夾雜黑條紋的拳師狗和㹴犬的混血 G (見圖)。第一次狗訓練課,Donna 就用 G 來做教學。頗和善,Donna 要牠 high-five,牠馬上舉起右前腳和 Donna 擊掌,但可能其貌不揚,一直不受領養者青睞。
每週去遛狗無法了解每隻狗的背景。網站上的資訊還比較完整。有點傷感的是,被送到協會的狗,七八成以上已經七、八歲高齡。不知牠們的來歷,只是想如果牠們跟著某一家人七八年才被送來,究竟是甚麼樣的理由讓主人在擁有牠們七八年後非棄養不可? 因為狗老了? 不論體型或年齡大小,在協會的狗,眼神都透出一股憂傷。跟著一個家庭幾年,突然被拋棄,換到陌生的環境,前途未卜,換了我也會很憂傷。想到上週遛的 Lily,在籠子裡,眼神放空,盯著某一角落,很與世無爭的樣子。一上路遇到其他的狗那種興奮,但發現不能一起玩時那種絕望... 那反差之大。有時真的很希望動物會說話,可以聽牠們說說身世。
前陣子逛書店看到一本 Scientific American 雜誌的收藏版特輯,"Secret Lives Of Animals"。有好幾頁關於狗的行為,馬上決定買一本。其中一篇 "When a Dog Won’t Play" (Julie Hecht 著) 在說有時候你想跟狗玩,卻怎麼都玩不起來。你會覺得,這狗不好玩,不會玩。這對於協會裡待領養的狗是個致命傷。因為領養人總希望狗狗和自己對盤,前世情人般一見鍾情才想領養。問題是,玩不起來,可能大部分是因為狗覺得人不好玩,而不是因為狗不會玩。
人們想跟狗玩時釋放出的常用訊息包括拍地板,拍手,拍狗摸狗,抓牠們的腳掌,撓狗狗的脖頸等大約有三十五種,但是廣泛為人使用的的訊息並不一定能造成 "一起玩" 的結果,或是可以吸引狗開始玩,卻玩不久。有幾種訊息的成功率幾乎達百分之百,像是轉身開跑,或是追著狗跑,拍胸引導狗向上跳高,或是握著狗的腳掌等等。我想到上週遛的 Lightning。怎麼也無法讓牠散步,一則可能牠太胖走不動,二則可能牠覺得我很無聊吧,懶得理我,哈。下次碰到狗不理,我可能得用這幾招來試驗。
想領養狗的人去保護動物協會物色適合的狗時,也許可以考慮一下這個觀點。"一試定終身",想碰到在短時間內就對盤的狗才要認養,可能也許正因此錯過真正適合的狗伴。
2017年08月05日
狗志工週記 0804
兩週前遛的 Shay 和 Chance 上週去就已經不在。希望領養牠們的家庭能善待牠們長長久久。Dakota 還沒開放認養,尿道發炎,還在治療中。
沒想到新加入的志工只要跟老鳥兩週就可以自立。到協會,訓狗師 Donna 要我清 Dakota 的籠子,遛兩隻綠標籤的狗。超興奮。
Dakota 尿道發炎。籠子裡四處都是尿。床跟毯子也都濕濕的。因為捐助物資非常豐富,有尿沾染的毯子就直接丟進垃圾桶。把床擦乾淨,大約一塌塌米大籠子的地先用紙巾把尿抹乾,再用拖把拖乾淨,喝水盆洗乾淨換乾淨的水,牠的玩具也洗乾淨放好。Donna 就要我帶狗去轉轉。
第一隻遛的是 Lightning。七歲大的黑色迷你杜賓狗。牠應該來這裡幾天了。今天不知是怎樣,拉肚子。籠子地上一大灘暗棕色的液體。Donna 要我帶 Lightning 出去,其他志工可以把籠子清乾淨。(嘿嘿嘿,暗爽,還好 Dakota 只有尿) Lightning 原來的主人真的有點不負責任。把牠餵得跟個球一樣。身體跟頭不成比例,小小的頭,身體脹到快爆炸。進籠子上鍊,帶牠出門。這傢伙大概太胖了。很不想走路。一到散步小徑,就停下腳步不肯走。回頭哀怨的看著我。我第一次自己帶狗,也不大知道該怎麼對付牠。牠想去哪就去哪吧。牠一直拉著我往停車場去。我試著把牠往小徑上帶,就是不肯去。前後走動個十分鐘就已經氣喘如牛。帶牠到一個隔離的空間,讓牠喝點水。怎麼著都很難讓牠上路。還好在停車場碰到 Donna。她說牠過胖,如果牠真不想走就帶牠回去吧。Donna 說這傢伙想上車。唉。是想上車被帶回家嗎? 真傷感。主人不要啦,我心裡這麼想。
安頓好 Lightning 去牽 Lily,一隻七歲大的藍斑浣熊獵犬 (?? Bluetick Coonhound) 。大型狗。我進籠子要上鍊,牠都看著別處,不吵不鬧,乖乖讓我上鍊帶出去。一出去就開心了。拉著我跑。我帶她到附近警局後方的林地。一路挺開心。走走停停,聞一聞路邊的氣味。回程看到一個慢跑的小姐。打了招呼,她說了一串話。我慢慢反應才理解她說她的狗在後面。哇勒。跟跑者交錯十秒後,一隻沒上鍊的狗在後面跟著。我想不妙了,拉住Lily。停在路邊等。狗踱步過來。Lily 興奮得不得了。開始扯著鍊子要去跟那狗玩。我用盡全力拉住。這傢伙大概三十幾公斤。要硬扯,我拉住她還真有點吃力。跑者的狗跑到她身邊,小姐停下來問我是不是要讓牠們一起玩。我說這是協會的狗,不能跟其他狗玩。小姐帶著狗繼續跑。Lily 簡直如喪考妣,直衝向那人那狗的去向,我死命拉著。Lily 呼天搶地,鬼哭神號好一陣子,還很哀怨地轉頭看著我,你為什麼不讓我玩??? 那哀嚎真是十分悲情。天哪,我好像很沒人性,可是規定是那樣,我也不知道一起玩會有甚麼無法承擔的後果。我跟她說,我知道你很想玩,可是不行,我們回去吧... 硬拖。Lily 大概哭了兩分鐘,悽慘的哭聲迴盪在偌大的樹林裡,還不時回頭看。還好硬拖得回去。慢慢往回走。回到協會,在草地上摸摸牠。手冊上說遛完要有個 quiet time。就摸著她說她是隻好狗。帶她回籠子。
還有時間。清理籠子後面的空間。有時狗會到籠子後面自己玩玩。大便要清。不知哪隻狗有點拉肚子。跟我一起清的志工帶的袋子不夠大,我也跟著抓起沾著大便的石頭,不小心還弄到指甲上 .... 一身屎尿,結束我自立的第一天志工服務。好希望牠們趕緊找到好人家。
2017年08月01日
狗仗人勢?
將近一個月沒看到狐狸的蹤影。也許是狐狸四處獵食,附近人家多半發現院子多了各式各樣的殘骸,晚上不時聽到狐狸淒厲的叫聲,引起鄰居不悅。我想是隔壁的隔壁的鄰居,沒事就故意放德國大狼狗到我院子亂轉,尤其是在工具間四週到處亂大小便做記號,把小狐狸們嚇得不敢回家。
我自認是愛狗人。但從來沒那麼討厭一隻狗過。應該是移情作用。討厭放狗亂竄的人。猜想是隔壁的隔壁的狗,是因為年初拜訪隔壁鄰居時,看到隔壁的隔壁院子一隻狼狗。當時還很小,幾個月大吧,可愛得很,還伸手摸了牠幾下。德國狼狗嘛,看家狗,就是一個兇字。一天早晨我在菜園外圍悠閒地採著覆盆子,也沒注意四周動靜,突然背後一陣狂吠把我嚇了一跳。一回頭,大黑狼狗站在樹下,大概距離我五六米,四條腿站得開開的,備戰姿勢,猛盯著我看,好像隨時準備撲上來。我心裡一驚。這下怎麼辦? 還好上了一堂狗訓練,謹記千萬不要對瞪,牠衝過來的話,我還真來不及跑到安全的地方。慢慢轉頭,用餘光瞄著牠,雖然心跳加速頭發脹,故做沒事狀緩緩移動到另一邊,走進菜園裡。想說至少還有一大排覆盆子擋著,菜園地裡還插著一些除草的工具和固定植物的鐵架,萬一有狀況還可擋一下。這傢伙也慢慢跟著我,就在菜園外圍前後踱步,觀察我的行動。真是... 在自家院子被逼得無路可走... 這是甚麼世界?
問題是,這狗兇得很。我也不可能倒追回去看牠是進哪家的門。可惡之至。過三五分鐘聽到主人擊掌,大狼狗乖乖回去。從那天起,大概一週十天來個一次。有時看到牠在院裡,出門大聲問候牠,你從哪裡來? 這不是你家,你不應該在這裡,回去... 這傢伙看看我,竟然還對我咆哮。一次更過分。約了個人談事情,狗又出現,我出去大聲要牠離開,訪客看狗置之不理,自告奮勇說,狗可能比較怕男聲,他也出門站在我旁邊對狗大叫要狗滾回去。狗這下開心了,不只對我們咆哮,還直往家門口衝過來。這位訪客更有門,一把把我推到一邊,趕快跑進屋... 狗開始叫時,我還問他,你不會怕狗吧? 話都還沒說完,他已經把我一把推開進了屋... 狗差點上了露臺的樓梯,這時主人才把牠叫回去。
我氣得想到鎮公所申訴。這主人真的沒格。應該是有聽到我在這裡大吼大叫。她 (女聲) 卻從來沒想到帶狗來拜訪一下。我不介意狗在院子玩 (雖然小狐狸被嚇走讓我有點失落),大便我去清我也認了。但至少要讓狗先跟我交朋友吧? 來這裡友善的玩可以。不是到這裡來狂吠嚇人。大狼狗又不是寵物,不小心是會傷人的。難道她想等狗咬我被我告嗎? 真是難以揣摩她是甚麼想法。沒上鍊讓狗到處跑已經不對。竟然也不知道要來打個照面。
鄰居嘛。一狀告上鎮公所也很不上道。至少應該先交涉。她沒格,不表示我也要跟她一樣。萬一對方態度惡劣再申訴也來得及。反正已經幫那大狼狗拍了很多照存證。就看哪天鄰居在家,我去拜訪,順便觀察是否是隔壁的隔壁的狗,確認後再行動。討厭的狗。討厭的人。
2017年07月23日
狗志工
獨在異地生活有時十分苦悶。很想養狗做伴,又擔心一旦回台灣度假或永久離開本地,養的狗要送人照顧或棄養,對狗很不公平。折中的辦法就是到保護動物協會當志工,可玩,卻又不用負太大的責任 (完全就是一個負心漢的心態啊)。
車程 20 分鐘鄰近的小鎮有個保護動物協會。原本擔心協會破舊,狗也很悲慘,去當志工心理壓力會很大。一兩個月前實地造訪協會,看環境十分乾淨清爽,就馬上遞出申請書。兩周前好不容易等到訓練課程。執有訓狗執照的講師 Donna 有 15 年訓練狗的經驗。第一堂課諄諄告誡想當志工的善男信女,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當動物志工。在保護動物協會,你可以觀察到人性之最惡和最善;我們無法拯救全世界不幸的狗,量力而為便是。情緒太容易受人受狗波動的可能就不適合當狗志工。淪落到協會的每一隻狗貓都各有其不幸的故事,有的是主人過世沒人可以接手,或是主人搬家,無法帶著狗,或是夫妻離婚男女朋友分手,沒人願意繼續照顧共同擁有的狗,或是主人遭逢人生劇變,突然無家可歸,狗也變得無處可去等等。很驚訝看到送去的狗很多年紀不小 (七八歲以上),也很多大型狗。礙於人手短缺場地有限,狗送到協會,一天要關在籠子裡大約 20 小時,等待每天早晚志工輪班帶牠們出去放封散步兩次。
一般家狗突然被迫和家人分開遠離熟悉的環境,會出現很多居家時沒有的反應。在家裡狗可以自由自在到處跑。在協會狗只能待籠子裡。協會有七八個狗籠 (還有另外五六個隔離的狗籠,隔離有咬人抓人不良紀錄,情緒過激或是街上捕獲來路不明的狗),滿載時,七八隻焦慮不明所以的狗關在大約兩三坪大的空間 (還好有空調),情緒緊繃。一有人進去,無不興奮或哀求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旦有一隻開始叫,所有的狗開始狂吠,整個空間充滿著令人狗焦躁的吠聲,震耳欲聾。這時候最糟糕的就是對著狗大吼 ”閉嘴”。牠們完全不予理會,人叫,狗比人叫得更大聲。志工得按耐情緒,走進狗籠,上狗鍊,帶牠們個別到外面散步或玩耍。
有的狗可能因為自身遭遇對人防衛心很重,你無心的動作,可能讓狗誤認你要傷害牠而產生自衛反應。有些很基本的技巧可以避免誤會,比如說,要站在狗的側邊,不要在狗前方彎下腰鋪天蓋地遮住牠的視線把狗頭夾在腋下去上狗鍊,狗會覺得你要控制牠的行動,會很恐慌,因為你是陌生人,牠沒有理由信任你。另外,千萬不要盯著狗的眼睛看,牠們覺得你在挑釁可能會先下手為強防禦性攻擊你。Donna 拿一張照片舉例,一個趴在地上的四肢和頭略為仰起的嬰兒,無辜開心的笑著,正對著一隻大狗的臉,兩者距離不到十公分。一般人可能覺得,哇好可愛。Donna 說這種照片總讓她不寒而慄,因為盯著狗臉尤其對大狗來說並非善意的舉動,很難預料大狗會有甚麼反應。我以為我對狗有一套,路上遇見或朋友的狗都很快就能混熟。但我接觸到的都是沒有受創的家狗。要隨時提醒自己不要因為自己的無知,害狗很緊張開咬或開抓,只要一咬人一抓人,不論理由為何,狗就得隔離關禁閉十天,完全不能出籠,那是多悲慘的處罰啊。
狗到協會後要經過訓練師評估身心健康以及社交特性,注射疫苗後,會在籠子上用不同的顏色標籤分級供領養人參考。親和友善沒有任何社交障礙的狗是綠色。個性隨和但有時太 high,像是散步時喜歡跳上跳下或拖著遛狗人跑,稍稍需要掌控的狗是黃色。過度保衛食物,玩具,不喜歡人或不喜歡其他的狗,散步時需要很費力才拉得住的則是紅色的狗,這樣個性的狗對有其他寵物或小孩子的家庭並非領養的首選。
昨天開始第一次的服務。同一時段有另外三個志工。遛狗前有個幾分鐘的簡報,協會工作人員解釋當天每隻狗的狀況。這個協會的狗流動率頗高,幾天之內就被人領養走的狗為數不少。志工每周去可能面對不一樣的狗。生活環境和習慣被迫改變,狗很難馬上適應,立即且直接的反應就是消化不良。嘔吐,拉肚子是常事。(清理環境是志工的服務內容之一,無法忍受清潔工作的人也不適合當狗志工) 昨天幾乎所有的狗都有消化不良的反應,志工帶狗放封要限制零食 (treat) 供給。
剛加入的志工要跟著前輩兩三次才能獨自遛狗。帶我的是一位與我年齡相近的女士 B,十分嬌小皮膚黝黑,臂肌和腿肌明顯。一路上聊天才知她是滑雪教練... (失敬!) 在協會服務七年了,喜歡狗,但先生不想養。她說她去過的國家不多,但到過台灣! 她做過和英語教學有關的工作,我這老外對她來說應該不是那麼不尋常,一路相談甚歡。到協會對面的樹林轉一小圈是 45 分鐘。她遛的第一隻是名為 Dakota,八歲的黑色的巨型雪納瑞 Giant Schnauzer,45 公斤。黃標籤。很乖,但散步喜歡跑在前面,B 得扯著狗鍊好幾次才把狗控制在適當的距離內。回程遇到一位男士遛老黃金獵犬 (狀甚穩重有點胖,年紀應該不小,我是說狗,雖然這幾句話形容主人也十分貼切),按協會的遛狗手冊,這種狀況下志工必須讓對方了解這是協會的狗,要避開和其他人或狗任何社交的機會。Dakota 很乖,看到有其他的狗出現,竟然四肢落地,趴下。B 說這是很好的個性,表示她不想出頭,有其他的寵物在,她不會爭風吃醋搶主人注意。
我們遛的第二輪是一對「兄妹」。哥哥是八歲的吉娃娃 Chance,妹妹是四歲的 podengo波登可小獵犬 Shay。這兩隻原屬同一主人,據說主人無家可歸只好把兩隻寶貝送到協會。我遛 Chance, B 遛 Shay。小小的 Chance 精力無窮,小腿跑得頗快,勇往直前,經常發出一種好像嗆到的低吼,我和 B 不明所以。因為牠除了項圈還有穿過雙腳和肩膀的束帶,狗鍊是栓在束帶上,照理說不會因為拉扯狗鍊而嗆到。Shay 行動優雅,眼神透出淡淡的憂傷。她不擅於和年紀較小的孩子相處,小孩子大概精力太旺盛,會讓她很緊張。兩兄妹也是黃標籤。B 在途中不時停下來摸摸 Shay,跟她說她是隻好狗,希望很快找到好的家庭。聽 B 這麼安慰著狗,心裡湧起一陣酸,如鯁在喉。
下週去牠們還會在嗎? 希望牠們早日找到合適的新家。
2017年06月10日
家有狐狸 之 可愛的 可怕的 開心的 噁心的 都得照單全收
幾週大的小狐狸看起來很像小狗。朝陽下,一窩小狐狸睡飽了覺 “頃巢而出”在草地上追逐嬉戲讓院子生氣十足。有些小傢伙喜歡前腳朝前後腳朝後肚皮貼地趴著,百般聊賴等媽媽回家,蝴蝶小鳥飛過時,倏地站起來追兩下,可愛至極。小狐狸很愛繞著院裡一棵兩三人合抱的大樹轉圈玩耍。樹下有一小樹叢。兩三隻繞著樹互追時,有些賊的跑到樹叢裡會停下來躲著,等另一隻轉過來時,嘩一下沖出來把那隻嚇得往回跑,然後倒追到落葉堆裡滾成一團。小狐狸愛在媽媽腿邊跟前跟後撒嬌,耍賴擋住媽媽去路硬要媽媽親。觀察牠們親子互動十分療癒,百看不厭。
小狐狸三個多月大,在院裡追起來可不似當初純玩耍,較像是練習獵食和逃命,在院裡狂奔時會在中途突然改變方向,在後面追的會試圖把被追的撲倒,啃咬一番,有時會匍匐前進突襲在一旁趴著休息的兄弟姊妹。小狐狸三角形的耳朵像雷達天線一樣前後左右擺動,接收辨別天上地下各種聲音,有時會盯著草地看,看著忽地彈跳起來再猛撲向地,然後開始挖啊挖的。院子給牠們挖得千瘡百孔,花也踩得東倒西歪。
赤狐一天大約要吃半公斤到一公斤的食物。小狐狸能獵食前,只能靠父母帶吃的回家。鄰近不知哪家養雞沒把雞關好,狐狸媽媽三天兩頭就叼回一隻雞。後院和一塊有河流經過二十英畝大的保育林地相連,食物豐富。媽媽啣著獵物回家,如不是特別分給誰,通常是強悍的一隻一口搶過,大啖到飽,不會招喚兄弟姊妹分食。較弱小的坐在一旁癡癡看著,要想上前分一口,可是會被無情地趕開。看小狐狸撕扯著雞胸,大嚼花栗鼠,掏空松鼠野兔白嫩的肚皮,狂啃初生小鹿的脖頸,小臉蛋再怎麼可愛,那種吃法絕對是掠食者無誤。要說牠們兇殘也不盡正確,畢竟那只是牠們填飽肚子的天性。想要吃像文雅大概只能吃草。另外,有進就有出。牠們不拒腐肉,應該是吃下很多細菌,黑色的糞便看來很毒的樣子。
赤狐習慣過度獵殺,發現獵物先宰了再說,出沒的地方遍地殘骸。殺了叼不走,先擺著,有空回來再拿,拿回家吃不完挖洞先存起來,晚一點再挖出來吃。過度獵殺讓狐狸貪婪的惡名昭彰。(但看看我們的超市滿冰櫃的生鮮,牛羊雞豬魚各種部位處理包裝好。買回家先堆冷凍庫,下次再拿出來吃,吃不完倒掉。差別似乎不大。) 自從牠們入住工具間下方的 crawl space,我到後院總是戰戰兢兢小心落腳,很怕一腳踩上不該踩的。院子像是殺戮戰場,左一隻僵硬的花栗鼠,右一隻松鼠的下半身,走幾步,一顆棒球大的初生鹿頭,再幾步,一隻鳥翅膀或雞腳,旁邊炸開一地雞毛鳥毛,間或綴以幾坨黑金。天氣熱時這些屍塊上沾滿了綠頭大蒼蠅 (還好美東熱天不多),工具間門一打開一股腥臭撲鼻。 過個半天一天要去清理,那些殘骸多半不見蹤影。也不知道是吃完了哩,還是拖到哪裡暫存。前陣子出現的小狐狸斷尾,大概被牠們當玩具,一會兒被移到這兒一會兒被移到那兒,幾天後不見蹤影。我常假想如果能把整個工具間騰空提起,下方應該遍地白骨腐物,狀甚駭人。狐狸是挖掘高手,有研究說聰明的狐狸築窩能弄出四五個進出口以亂人耳目,後院地下可能已挖成赤狐宮殿,不禁有些憂心,會不會哪一天整個院子垮掉... (看到這些,應該沒有人會羨慕家有狐狸了吧。)
赤狐是夜行動物,性喜獨行獨居,要不是因為新生兒,鮮少群聚,我也不會有機會在光天化日下觀察牠們的互動。三個多月大的小狐狸開始“轉大人”,跟隨父母學習獵食準備獨立,白天也少出來胡混了。隨著小傢伙們告別吃飽睡睡飽玩的純真童年,我拿著望遠鏡滿屋跟拍的狗仔日子也將告一段落。不知道牠們浪跡天涯時會不會偶爾想起這個和父母手足共享天倫的院子?
2017年06月07日
家有狐狸 之 紅狐狸101
提到狐狸,馬上讓人聯想到的多半是負面的字眼,狡猾,狐臭,狐狸精。比較正面的形象,在日本,狐狸因為嗜食破壞農作物的鼠類野兔,讓農民豐收,被視為稻荷神 (穀物食物之神) 的使者。另一個讓人喜愛的理由,就是帶著濃密長毛尾巴漂亮的皮毛。十八世紀歐洲人為了享受獵狐樂趣,把狐狸從歐洲引進北美,與當地狐狸交配後慢慢發展成今天看到的紅狐狸 (又名赤狐,火狐),是分布最廣的一種狐狸。
赤狐交配期一年只有二到四天,母狐懷胎七八週後能產小狐。赤狐出生時身長約二十公分 (含尾巴),大頭短鼻小耳短腿,毛色灰黑或咖啡,耳不聰目不明外加無齒。兩週後慢慢睜開眼睛有了聽覺牙也慢慢冒出來。一個月大左右,毛色變成和洞穴出入口相似的沙色,讓牠們出入洞穴不特別引起掠食者的注意。兩三個月開始毛色逐漸往紅棕色發展,臉慢慢拉長,為了能在石縫裡覓食,口鼻比狗要尖窄。耳朵慢慢變大,狐狸的聽覺十分靈敏,可以聽到地下小動物活動的聲音 (然後挖個洞把牠們拖出來吃了)。腿也相對抽長,以便跳高奔跑。獵食時,赤狐能跳兩米高,直接撲降在獵物身上。赤狐嘴邊、下巴到腹部的毛為白色,其他為紅棕色,最明顯的特徵是尾巴尖端呈白色,耳朵背後和四肢為黑色,像穿著黑長襪。成年赤狐體重大約四到七公斤。頭身可達七八十公分長,高約六十公分,毛茸茸的尾巴 (英文稱之為brush) 可以長達五六十公分,不僅有平衡作用,休息時狐狸會用尾巴圈著身體蓋住口鼻和四肢保暖。
赤狐適應環境能力超強。可以在高山,森林,沙漠,草原生存,甚至人煙密集的區域。兩個舊友不約而同告訴我她們住倫敦時在市區常看到紅狐狸的身影,有時在暗巷打鬥爭食,把夜歸的她嚇個半死。赤狐以齧齒動物,禽鳥,兔子為主食,也吃魚,青蛙和蔬果 (看來滿園的覆盆子今年要跟牠們共享),甚至昆蟲和毛蟲 。我在院裡還看過被獵食的初生小鹿。市區的赤狐翻垃圾桶找東西果腹。赤狐獵食時通常單獨行動,這跟赤狐的獵物小,不夠分食有關。赤狐發現獵物通常不動聲色暗中盯著,逮到適當機會跳高撲殺,不像狼虎獅的獵物大,須要分工合作,一出動獵食就是一大群。
狐狸以狡猾取勝,可以騙過聰明敏捷的獵狗。但牠們仍有天敵。郊狼,灰狼,老鷹,熊,山獅,最大的敵人是人類;除了有目的的獵殺誘殺 (皮草,獵狐當作運動,農場保護牲畜),也有為數不少的狐狸成為輪下冤魂。赤狐雖然一胎可高達十隻,但大約只有一到兩成能存活到性成熟繁殖後代。這是大自然平衡物種無奈而巧妙的安排。
2017年06月01日
家有狐狸之狐狸媽媽好辛苦
四月中旬紅狐狸一家住進後院,觀察牠們成了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小狐狸跟小狗一樣可愛,肥短的身軀四肢,無辜的眼神,天真的表情,看著牠們滿院子追逐嬉戲十分療癒;幾天不見蹤影,一顆心懸著,擔心牠們是否慘遭郊狼毒手或是搬家了 (一窩小狐狸,怎麼搬? 搬去哪? -- 當然用不著我操心,牠們不也就這麼搬過來的嗎?)。直到牠們再度出現才會放心。
小傢伙們長得很快。剛搬來時還靠母奶維生,現在已經多半依賴肉食,狼吞虎嚥媽媽帶回來的獵物,漸漸顯露掠食者兇殘的本性。小狐狸還不到能自己外出覓食的年紀。餵飽這六張小嘴可不容易。估狗才知道,野生紅狐狸壽命 (僅) 2-5年。約七個月大時可離家自立,約十個月大時性成熟,每年三到五月間生崽,一胎 1-10隻不等。意思是,這媽媽可能才一歲大,就已經肩負撫養一家七口的責任 (之前八隻崽,一隻被車撞死在路中央,一隻不明原因夭折)... 假設每隻小狐狸一天要吃兩隻小動物,媽媽至少要帶回來 12 隻。好辛苦啊。
媽媽出現時多半啣著/叼著獵物,小心翼翼在小狐狸出入口附近刨個淺坑把獵物放好,小狐狸一出洞就可以享用。一放下獵物,馬上轉頭再出去獵食。媽媽回家時,如果小狐狸正好在院子,牠們會開心得在媽媽身前身後撲上撲下,媽媽溫柔地清理小狐狸的毛髮,親子之情溢於言表。媽媽有時獨自趴在院子最遠處,或看著小傢伙玩耍,或者休息,三五分鐘又消失無蹤。住了這麼久,狐狸媽媽很清楚小孩在這裡可以安身。有時我去清裡院子,媽媽趴在遠處看著我一動也不動,我們之間似乎有種默契,她不在,小孩就給我顧...... (或者她在想,你敢碰我小孩一根寒毛我就要你好看? 還是,哇,這獵物真大隻,獵到她我可以好幾天不必出門?...)
2016年03月30日
想你
Facetime 的那端,媽如數家珍說著,今天你爸有滷豬腳,煎虱目魚,白斬雞腿,開陽白菜,紅豆鬆糕,麻荖可以吃,水果有草莓,茂谷柑,這些都是他愛吃的...
爸過世一年多了。今天趁清明節前好天氣,妹要帶媽上山祭拜爸爸。
爸生前很重視過年過節到祖先牌位前請安這件事。經常為了買甚麼樣的供品和媽弄得不愉快。
爸二十不到隻身來台,爺爺奶奶在大陸過世時,兩岸尚未開放探親,爸根本沒有機會回老家看看盡孝。每逢過年過節,祭拜祖先,爸總有微詞說媽準備的水果不夠好。以媽的個性,市場上的菜肉水果,媽哪樣不是買數一數二貴的? 她總認為貴有貴的道理,品質一定比較好。回家還是被爸數落不夠好甚麼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有時我們不免在爸背後嘀咕他很奇怪,想說又不是真的吃得到,幹嘛那麼計較? 心意到了就好。
爸過世後,不論做七,他的忌日,逢年過節祭拜,輪到我們在準備給爸吃的,才了解爸以前那種心情,畢竟供品是表達思念最實際的東西,好好準備表示祖先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以前幫祖先準備祭品我們只是買貴的水果零食虛應故事,連面都沒見過的列祖列宗,哪知道他們愛吃啥。現在幫爸準備,總是想到他愛吃這樣愛吃那樣,希望他真的可以再次吃到生前愛吃的東西。
很想你。不論你在哪裡,希望你安好。
2015年11月14日
你好嗎?
一天裡早晚各一次問候在遠方的親友是否安好。
早上看到新聞報導貝魯特自殺式攻擊事件,死傷慘重。傳臉書簡訊給遠在黎巴嫩朋友問安。
當時初到慕尼黑住同一天主教學生宿舍而認識的樓友,在慕尼黑攻讀生化博士。宿舍裡的德籍和非德籍學生大概各一半。過年過節德國學生都回家,剩下外國學生互相作伴,能聊上幾句話的在異鄉就更容易產生革命情感結交成朋友。幾年後各自搬到不同的宿舍,還是經常聚在一起,尤其是每年復活節她一定請我去她住處邊看教宗主持彌撒和頒布文告的轉播邊吃早午餐。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做的中東甜點basbousa。方烤盤烤出來大概三公分高的粗麥粉蛋糕,用刀劃成菱形,每個菱形小塊上方放杏仁瓣,之後澆上能甜死螞蟻的玫瑰味糖漿。等糖漿浸透了才吃。配上用不銹鋼小咖啡壺煮出來的阿拉伯咖啡,比醬油還黑的咖啡倒在類似品茶的小杯中,不加糖的咖啡又苦又濃,但配著蛋糕一起吃剛剛好。喝完再把小杯倒扣,看杯底的咖啡渣流動的形狀來占卜本日運勢。
離開德國後只是偶爾在她生日或聖誕節時捎個祝福。這兩年拜臉書之賜,得知她結了婚,生了兩個可愛的女兒,看她的相片不論依偎著老公或抱著女兒總笑得十分幸福的樣子。稍信後幾小時後接到她的回音,說還好他們的住處離事件發生的地點很遠,謝謝我的關心。
傍晚上網,雅虎首頁一大張一堆救護車,封路封條的照片,標題是巴黎兩處槍擊和爆炸,死傷慘重。天哪。雖然當地已半夜,趕緊 What'sApp 給住巴黎的表姊問安。簡訊傳了不久就看到訊息後面一個勾變成兩個勾,意思是已讀。還好。有讀就應該沒事。一會兒她才回覆說還在忙著準備明天公公八十大壽派對,一切安好,二十多個親戚從世界各地趕到巴黎,因為突發的攻擊事件封鎖道路被困在市區不同的地方。
表姊算是巴黎老華僑,我還在慕尼黑時她就住巴黎至今。住德國時,親朋來訪安排旅遊一共去過巴黎三次。好吃的麵包,自由的氛圍,處處是美術館,濃厚的藝術氣息,使得巴黎成為我造訪過的地方中最喜愛的城市之一。今年巴黎甚不平靜,年初才發生雜誌社屠殺事件,不到一年又發生恐怖攻擊。想到在巴黎街頭漫步的自由浪漫感受,完全無法和今日的恐怖緊張氣氛聯想在一起。
年紀愈大愈感到人生無常。尤其今天混亂的世界,怎知哪時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事件就從人生舞台上下台一鞠躬。心裡想起哪個老友的身影,捎個信問候一下,時間空間允許,碰個面喝個咖啡小酌兩杯,即使每個人生活不同,知道有人心裡掛念著自己總是值得安慰。
2015年02月23日
第一次
過年前我們擇吉日火化安葬爸爸,情人節。
按台灣的習俗,我們今年不能過年,不能準備任何和歡喜過年有關的東西。只有出嫁的大姊可以為我們準備飯菜。
感謝姊夫的父母體諒,留著孫子們過年,讓姊夫和大姊陪媽媽,我,和妹妹吃年夜飯。
飯桌上我們為爸爸留一副碗盤。倒了點酒。眾人故做輕鬆,卻難掩失落。
爸爸每年在除夕一定會催我們幫他換上新的紅貼紙,春福滿招財進寶,一定要我們哪一個人跟他一起,"你看看這貼得正不正?"
今年不能貼,去年的春福滿和樓梯間的春聯被我清乾淨。家裡一片清爽。
飯桌上,我們舉杯互祝身體健康,姊夫對著爸的空位敬酒,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想到做七時,師父帶著我們誦經,一手舉起我們為爸爸準備的一碗飯,一手拿著筷子在飯上畫了幾圈挑幾粒飯,忽地把一雙筷子直插在飯裡,放在爸爸的牌位前請他用餐。小時候玩鬧時把筷子插在飯上總會挨媽一頓罵,現在這些傳說中莫名所以的禁忌對我們有了實際的意義。
失去父親的慟無以言喻。過去二十多年來無數次生離的演練原來並不能減輕死別的痛苦。
第一次,我們過了沒有爸爸的農曆新年。我也過了第一個沒有爸爸的生日。
接下來我們會過第一個沒有爸爸的元宵節,端午節,中秋節。
任何重要的日子,爸爸永遠不會再出現。
我知道我絕不會忘記爸爸。
但是,怎麼還是那麼難過?
2015年02月21日
悼念我親愛的父親
小時候爸爸陪我們的時間不多。這兩年愛翻老照片,好多黑白照上,我們天真爛漫開心笑倒在爸爸身上,攬著我們的他卻皺著眉神色憂鬱,這才發覺隻身來台的他,無依無靠,身兼數差養家供姊妹三人上好學校之外,還心繫大陸的親戚對他們有求必應是多大的重擔。從小不愛唸書,不如姊妹都是一女中國立大學,我應該特別讓爸操心。記憶猶新的畫面是某一晚他焦急地對我訓話,低著頭兩手模擬女工燒接電子零件的手勢問我,你不唸大學難道要去電子工廠當作業員?
大學畢業三年後我便離家至今二十多年。每次回家,爸總把我當客人,“想吃甚麼老爸請客”。無法長途旅行的他很愛問東問西了解我們國外生活的見聞彌補自己的遺憾。每次返回居住地前,他看著我大小行李皮包背包總要問,你一個人有辦法拿這麼多行李嗎? 我總愛揶揄他,啊不然哩? 你要跟我回去嗎? 父女關係就這樣在重複地接風送行吃喝和我拿不拿得動行李的擔憂中斷斷續續維繫著。每次離家雖然不捨,卻只互拍肩膀,要彼此保重。拖著行李回頭看,爸一定打開窗戶在窗邊揮手直到我出了巷口看不見為止。
去年十一月初爸第一次出院回家後,恢復得不錯,我返美,他堅持送我到樓下。上車前,我們緊緊擁抱。這是記憶中極少數幾次抱老爸的經驗。父女相擁無語心照不宣,能有多少來日? 十一月底,爸狀況不佳再次進加護病房。原訂十二月初回台幫他過生日,趕緊提前回家。出院後才幾天又出狀況,十二月十二日晚間我們叫救護車送爸爸去醫院,聽著救護車在樓下響起刺耳鳴笛繞到隔壁巷子一路開到國泰醫院,知道車上載著的是自己的老爸感覺十分怪異,但當時怎麼也沒想到爸再也出不了院。
由於心肺腎功能輪流衰竭,爸住院後病況起起伏伏。每當我們覺得他穩定一些卻又有新狀況。爸年高體弱,醫生並未積極尋找病因只能症狀治療。隔兩天就驗一次血,血紅素低便輸血,鉀高降鉀,鈉高降鈉,水多排水,水少補水,喘得厲害吸氣管擴張劑打止喘針,不斷提高氧氣供應的濃度,吐血打止血針,著實辛苦。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他。看著日漸衰弱的他,兩手都是打針的瘀青,十分不忍,可惜無法代替他受衰老之苦。爸一向體貼,非必要絕不願麻煩人。媽盡心料理三餐,我們幾乎餐餐搬到醫院和他共享。他老說不好意思麻煩我們。有時連日胃口不佳,甚麼都不想吃,聽到草莓,花生湯和燒餅油條他會露出小孩般開心的笑容。第一次吐血後,他曾經要我帶燒餅油條給他當早餐卻被我拒絕,說不好消化,現在成了“早知道就”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之一。
爸辭世前兩三個月就很少住在家裡,到最後幾天也不肯出院回家。現在在家雖看不到爸,總覺得他還在醫院,一會兒還要送午飯送晚飯去給他吃。一月二十六日早上大姊淚流滿面地順爸的意思停掉氧氣,在我們母女四人陪伴下,爸爸慢慢地調整呼吸,由喘變緩和,終於吐出最後一口氣,心電圖拉成一條直線。幾個月來每有狀況醫生便要我們確認危急情況的急救方式,要不要插管,要不要打升壓藥,要不要電擊壓胸,要不要氣切。爸體貼到連這些讓我們為難的情況都沒有發生,從容瀟灑地離開我們。
我們父女算是看著彼此的背影過了幾十年。
好多遺憾,來不及。
爸,我好想你。
2014年10月23日
我的鳥孩子 - 二
一夜寂靜無聲。
好安靜。
安靜得可怕。
推推保麗龍盒。
一點動靜也沒有。
有點不敢打開盒蓋。擔心一打開可能看到四腳朝天。兩隻都掛掉。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掀開蓋子。
一股禽鳥的腥味撲鼻而來(屍臭?),盒蓋內面多了些水蒸氣的水珠。兩隻不知何時移動到加鋪的「棉被」紙巾下面。一時還看不到牠們在哪。偷偷掀起棉被。唉呀,兩隻維持趴姿(談不上是「坐」,應該說是癱著),緊靠在一起,但沒有動靜。看起來卻又不像掛掉的樣子。蓋上盒蓋,先不管牠們。我吃早飯先。
過了好久,傳出微弱的「啾」聲。趕緊打開盒蓋。終於醒了。跟小嬰兒一樣,睡得真久。還好可以睡過夜。不用一小時餵一次。先餵點水。再吃蛋泥。吞完蛋泥再喝點水。兩隻像無底洞。這麼小的身子,可以吃好幾筷子的蛋泥。今天牠們的狀況看來明顯比昨天好。大難不死,不知從兩三公尺高的地方摔到台階上多久,如果我晚一點回來,或是進門時沒注意到牠們,甚或一大腳踩上去,那真是救都沒救了。緣份。
仔細觀察這兩個小東西。看得出鳥型。是甚麼鳥卻完全看不出來。兩隻基本上就像毛被拔光的超小雞,裸露的鳥皮發皺,乾乾的,不知道是不是脫水所致還是小鳥都是這樣,頭上長滿黑色的短毛,硬硬的鳥嘴旁邊有黃色的軟皮,嘴巴閉上時,就像黃黃厚厚的大嘴唇,嘴唇比頭還寬,看來十分可笑。牠們的眼睛多半是閉著(孤狗說這樣的小鳥大約孵出來不到一週),爪子跟身體比起來可說出奇的大,翅膀縮著,邊緣長出小小的管子,根本不是軟軟的羽毛,感覺像是刺刺硬硬的簑衣搭在肩上。頭到尾的背脊中央長著一些說毛不像毛,說管子不像管子,說刺不像刺的東西,應該是漂亮羽毛的鳥尾也是粗短的小管子,小管的尾端好像冒出一些細毛。身上皺皺的皮下看得出一些黑色像鬍渣的東西。牠們長得真是. . . . . .難看,簡直可以用怪異來形容。
兩個噁心的小東西每小時靠么一次,聽到每次叫聲比前一次響亮,看牠們眼睛都睜不開卻知道有東西到嘴邊就奮力提起身子張開嘴大口地吞,知道吃東西才能活命,生命力旺盛。平安度過失去父母的第一晚。
真好。
還好我們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