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09月12日
中秋雜感
不知有多少人跟我有相同的疑問,中秋節何時變成烤肉節的?
好像也就是這十年間吧,當初是怎麼流行起來現在已不可考,也許是賣烤肉醬料的公司或是大賣場某年突發奇想做為促銷的口號,沒想到竟然創造風潮歷久不衰,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全市封街烤肉這種陣仗都出來了,真驚人。
春節,端午,中秋,每年就隨著這冬春,夏季,秋季的三個大節交互更替,一年年很快就過去。香港人對過這三節的傳統的重視更為明顯,每年春節才吃完盆菜,不論電視或平面廣告就開始推銷粽子,粽子剛下肚沒幾天,兔子跟月餅就現身了。
小時候中秋多半在院子裡過的。晚飯後,在院子擺上桌椅,大人泡杯茶,家人齊聚一堂分食月餅文旦,抬頭欣賞皎潔的明月,吹著徐徐的涼風,可說是一大享受。中秋賞月,賞月是重點,烤肉聚會,烤架是重點,什麼東西快熟了,小心不要烤焦了,快翻面,煙霧瀰漫,污染環境,誰還有心情抬起頭來看一下月亮呢?今天中秋,晚上八點我出門買咖啡豆,一出門便聞到隱隱碳烤的氣味,市區內馬路邊看到好幾攤,不知是住家還是晚下班的公司行號,就近在騎樓下擺桌和烤架生起火來,既不浪漫,也不衛生,真是難以理解為什麼烤肉變成中秋的同義詞。如果嫌乾賞月無聊,那麼香港人中秋提燈籠,點孔明燈 (放天燈) 的習俗,晚間出門賞月提燈照路,天燈和明月相輝映,比起油煙逼人垃圾滿地,畫面優美不少。
小時候社會多數家庭經濟小康,趁年節吃些特殊應景食品除了是習俗,也是一年一度的念想和期盼,一年難得吃好東西的時刻。中秋節來塊傳統棗泥,蓮容,豆沙月餅,簡簡單單實實在在,吃了才算過了中秋。我大概有二十多年不吃月餅了,一則是不在家鄉,不見得有機會取得月餅,再則,許多傳統食品就像節日本身一樣慢慢變了味。不記得什麼時候起,月餅開始講究皮薄餡多,從橫切面看來,內餡的厚度大概是皮的十幾倍。倒不是怕胖的問題,而是,餡那麼多,死甜,吃起來很嚇人的,為什麼要皮薄餡多?好吃的東西不就如漂亮的女人應該有完美比例嗎?海鮮飯不會有人因為蕃紅花香氣特殊而以放特多蕃紅花為賣點,胡椒餅如果放了超量胡椒應該也難以下嚥,皮薄餡多的月餅只讓我感覺膩口,嚐都不想嚐,賣點在哪?物超所值嗎? 現在的月餅花樣也多了,廣式之外,台式油酥皮如綠豆椪,加或不加滷肉的,加或不加鹹蛋黃的,蘇式的,或是用蛋黃酥等其他糕餅來代替。粽子也是,粽子的 “演進” 更甚於月餅,以健康為名變化米種也就罷了,內餡還加了鮑魚,排翅,鵝肝,牛排,松露… 創意競賽似乎有點走火入魔。
想吃個簡簡單單的皮餡完美比例的月餅在沒有煙燻的環境裡賞月,在這物質愈來愈豐富的年代,竟是不可得的奢求了。
2008年01月30日
Catherine
我有一個黑人朋友. 肯亞人. 是九一年我剛到德國住在一個教會宿舍時認識的. 九四年她拿到碩士回肯亞, 我們便失去聯繫.
前幾個禮拜有一天早上讀新聞看到肯亞暴亂的消息, 我想到她, 其實這十幾年來三不五時都會想起她, 想到以前在宿舍的情景, 只是這次多了擔憂.
不過不知為何, 在我們分開十三年後, 我突然記起了她的姓. Google 她的名字, 還真給我找到她, 看到她的履歷, 她用德文發表的著作, 證實那個名字就是我要找的人, 寫了 mail 到查到的電郵地址, 說不知她還記不記得我, 我如何找到她的聯絡方式, 簡短告訴她我早離開德國, 結了婚住香港, 新一年的開始, 祝福她平安.
她很有語言天份, 除了母語史瓦希利 (Kiswahili), 她的英文德文法文也都是一級棒, 很用功, 記得她在我們共同選修的一門課上, 被系上公認很有學問但十分嚴厲的教授問到某種語言用法上德文和 Kiswahili 的異同處, 她態度從容以毫無瑕疵的德文對答如流, 侃侃而談.
另一件讓我印象比較深的事, 某個冬天吧, 天氣很冷, 在宿舍廚房碰到面, 互相打招呼, 她說, 早上去上課, 有朋友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因為她看來很蒼白”, 她一臉無奈兩眼往上一翻, “蒼白?” 幫幫忙, 她是黑人ㄟ, 黑巧克力的肌膚不會因為不舒服變成牛奶巧克力. 我想她也覺得有人用這個形容詞形容她有點好笑.
昨天突然接到她的 mail. 其實這幾個禮拜過去, 我已經放棄她會回覆的念頭. 我想可能肯亞網路不發達, 她根本沒接到, 或是她執教的大學在放聖誕節假, 或是她根本不記得我或是不在乎... mail 裡她簡短告知她的現況, 並說前兩天才正在用我送她的離別禮物, 就接到我的 mail. 其實我根本不記得送了她什麼東西, 不過知道我送了一樣她一直在用的東西我也很高興.
在遙遠的非洲大陸上某個地方有人想著我, 想到以前我們同處的時光, 幾乎在同一時間, 我也想起她, 友誼可以如此奇妙溫暖兩顆相距十萬八千里的心.
因為肯亞的動亂, 紀念一段往年的異國友誼.
2007年05月30日
手足之戰 - 下
(續上篇)
我們姊妹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多, 除了早年大家各自忙著升學考試的時間, 我大四小妹就離家去其他城市唸大學, 僅週末或放假回來, 等到她大學畢業要回家, 我又離開了台北. 頭幾年住德國, 每次要回德國前姊妹總是依依不捨淚眼汪汪, 只能靠猛打國際長途電話解悶, 每隔一年半載回台灣是令我期待的盛事, 雖然時空相隔與台灣的朋友漸漸失去聯絡, 但能回去跟老妹鬼混一段時間總是很開心.
一人在外國生活要獨立應付生活大小事, 但我想我心理上一直很依賴家人, 狹義的, 我娘家的人. 夫妻關係可能改變, 父母手足血親的連繫卻是怎樣都切不斷的. 受氣了受委屈了, 沒關係, 打個電話回家說說話解解氣, 怕父母擔心, 跟父母多半只報平安, 講些你們好不好我很好之類的, 真正有事也只會跟姊妹說, 大姊比我早離開台灣且在外成了家, 在家的小妹自然成為我訴苦和求助的對象. 久而久之我想我是習慣了 she's always there for me 的感覺.
也許是生活方式不同了, 也許這種依賴對她而言漸成負擔而我不自知; 也許因為我們兩地相隔, 作姊姊的總當她還是三歲小孩老以 "為妳好" 為出發點說話像說教引她反感; 也許是兩個姊姊相繼離家, 讓她覺得姊姊們逃之夭夭都不可依靠, 漸漸對我們有所保留; 談話中衝突增加了. 我沒深究這些衝突背後代表的意義, 一再用同樣的模式相處, 爭執更頻繁, 兩人漸行漸遠各說各話, 對對方對自己的指責都覺得被冤枉, 覺得事實不如對方所指控. 有時我會說, 都是我錯, 妳都對, 目的是想提醒小妹, 冰凍三尺, it always takes two, 無奈這也被闡釋成情緒化的表現, 火上加油, 再激烈的爭吵都可以瞬間在一方把 msn 狀態更改成離線後嘎然而止. 這次沒消掉的火悶燒到下次, 談話中一丁點火星都可以再度引發另一次爆炸.
很多事沒有誰對誰錯, 單純是感受性的問題. 感受性不好, 語言背後的善意很容易被忽略, 而演變成字面之爭. 應該是我那該死的口氣讓老妹易怒. 我常一開口就是像吃了八百斤炸藥的口氣令人不悅, 對親朋好友及陌生人一視同仁, 雖然我根本沒有惡意. 我家老爺就說過我怎麼跟我媽說話像在教訓她似的, 朋友也說我怎麼對我家老爺講話那麼兇, 幾年前跟老媽老妹去法國旅行時我也曾一開口就嚇跑來搭訕的人, 老媽直怪我怎麼口氣那麼差把可能是將來女婿的人選嚇走了. 這叫狗改不了吃 x. 而讓我比較難過的是看到小妹在爭執時伶牙俐齒咄咄逼人似乎毫不在乎姊妹情分的態度覺得她越發地陌生了. 或許我應改學著接受人長大了各自獨立生活感情也會跟著變淡令人無奈的事實吧. 我只是没想到這定律也適用在姐妹身上.
2007年05月28日
手足之戰 - 上
幾年前老妹介紹我看一部電視影集叫 "Frasier", 中文譯名 "歡樂一家親", 在台灣不是很有名, 遑論受歡迎, 在新加坡有電視台播放, 每週一夜裡十二點半, 我家老爺給的評語: 光是幾個老男人在講話沒有香辣養眼的鏡頭, 誰要看?
"Frasier" 是美國 NBC 電視台在 1993 到 2004 年間播放的情境喜劇, 主線圍繞在主角 Dr. Frasier Crane, 一位心理醫生同時也是成功的電台 call-in 節目主持人, 和他已退休的警察父親以及同樣是心理醫生弟弟 Niles 的身上. 乍聽之下頗無趣, 不過這三個老男人間微妙的親情, Frasier 百戰百敗的羅曼史, 已婚的 Niles 對帶著濃厚曼徹斯特口音的父親的物理治療師 Daphne 的迷戀, Frasier 與電台節目製作人 Roz 的友情串起整個故事的發展, 人物性格鮮明, 對白諷刺犀利, 讓我們對此影集百看不厭.
昨天下午看了一集有關 Frasier, Niles 兩兄弟去找 "couple therapist" 排解兩人從小到大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的兄弟情結, 兩人躺在心理治療師診室的躺椅上唇槍舌戰吵到治療師幾乎崩潰, 說他衷心送給兩兄弟一種特別的建議是在他幾十年治療師生涯不曾給過人的: 放棄吧. 兩兄弟突然又有了共識 -- 一起恥笑該治療師不夠專業然後去高級餐廳共餐結尾. 這樣安排自然是符合喜劇的精神. 不過手足之間愛恨交加的情結可能還真的是古今中外都存在的現象才會被當成文學戲劇的主題.
拿我自己來說吧, 約兩週前又與老妹在 msn 上大戰, 這已經是近年來不知第數十回, 講話講著講著突然踩到地雷, 引爆炸彈, 談話不歡而散. 兩人間劍拔弩張的關係已經持續了多久跟原因究竟為何, 我沒有答案.
(待續...)
2005年12月08日
當科學小飛俠的日子
中午和小學同學 V, J, M 聚會.
我們唸的私立小學不像有些私小有換班的制度, 每兩年學生重新洗牌換班, V, J 和我是從小學一年級就同班到六年級畢業, M 是四年級才轉學來的, 可是大概臭味相投, 也就混到一塊兒了. V 軍人家庭出身, 人高馬大的山東妞兒, 個性豪爽, 在我們之中宛如大姊頭, 高中畢業也如大家預料上了政戰, 現在軍界發展. J 個頭嬌小, 小手掌上的尖尖手指常被我們取笑像是削鉛筆機削過一般, 功課最好, 北醫畢業, 現在是耳鼻喉科醫生. M 是個美人兒, 內向害羞, 天真爛漫, 動不動臉紅, 現在兼職保險, 職場生涯沒有給她太多污染, 仍是一派天真. 另一位小學同學 D, 大眼長髮姑娘, 傻大姊個性, 不過小學畢業後就移民美國, 算 "失聯人口", 所以印象有些模糊. 我們五人在班上算是較好的, 因為都住在新店方向, 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五年級生應該都記得科學小飛俠是當年最熱門的卡通之一, 放學趕回家的主要原因就是打開電視看看今天惡魔黨如何又被小飛俠大敗夾著尾巴四處逃竄的慘狀. 小飛俠們對彼此的豪情俠義也讓唸小學的我們十分崇敬. 不知如何開始, 五個人正好套入小飛俠的排行, V 最年長, 像是聰明有責任心及榮譽感的白鷺一號鐵雄, J 應該是我們幾個較具女性溫柔聰慧特質的, 當蕙質蘭心以柔克剛的天鵝三號珍珍再適合不過, M 年紀最小, 天真無邪, 是飛燕四號阿丁的不二人選. 傻大姊般個性溫和的 D, 不大愛出風頭屬後衛型人物, 被我們任命當貓頭鷹五號阿龍. 對, 還剩一個, 嫉惡如仇行事衝動有勇無謀的黑鷹二號大明就素在下小妹偶啦... 當時大家情緒隨劇情發展而起伏, 記得大明蒙主恩招時簡直像世界末日來臨, 痛哭流涕失去人生意義...
其實當時是不是真的是這樣按照個性分的, 或是誰喜歡哪個角色就當誰, 已不復記憶, 現在付諸文字, 發現好像還真的跟每個人的個性不謀而合. 當科學小飛俠的日子已遠, 但是那種好友惺惺相惜的情誼不變. 即使畢業後到現在二十幾年間僅斷斷續續保有連絡, 上一次四人見面也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不過每次一見面, 能夠沒有斷層馬上進入嘻嘻哈哈的氣氛, 可能還得歸功當時天真的我們友情結盟並與劇中人一樣患難與共渡過數百個日子.
2005年12月02日
"被遺忘的美好"
前兩天跟一個和妹妹共同的朋友聊到妹妹部落格裡提起的一件陳年往事. 聽完我的版本, 她覺得妹妹太輕描淡寫, 要我寫一篇以正視聽.
大概小學三年級吧, 有一天掛病號在家沒上課, 躺在床上休養, 那時唸幼稚園大班, 頭髮燙捲捲的小妹, 不知從哪兒搞來一捆細麻繩, 短短胖胖的小腿咚咚咚跑進房間, 將繩子的一端遞給我, 我問她幹嘛, 她一邊把繩子的另一端緊緊繫在她小小的腰上, 一邊理所當然地說, "這樣妳需要甚麼, 拉拉繩子就可以了." 然後咚咚咚跑出去. 那時年紀小, 只覺得很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使喚這個小跑腿的, 繩子很長, 足以讓小妹跑到家裡任何一個角落, 我躺著沒事幹, 三不五時用力拉拉繩子, 小妹隨拉隨到, 我一會兒要喝水, 一會兒要吃東西, 小妹忙進忙出好不熱鬧, 每一進來我們就嘻嘻哈哈一陣.
大多數小時候的事情已不復記憶, 但妹妹很江湖義氣地把自己綁在繩子一端把另一端交到我手上的畫面卻一直深深烙印在心底... 現在小妹已是某外商銀行的副總, 可能職場的冷酷把她訓練得外表十分幹練, 提起陳年往事也只能感慨這種溫柔已成遺忘的美好. 不過我知道, 她的心裡永遠有一塊為我們預留的溫柔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