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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09月20日

我的公公

前幾天老妹轉寄一篇文章, 文中提到有位女性朋友因為認為先生無法體會女人月事的痛苦, 因此在馬桶後方的牆壁上貼滿了用過的衛生棉給先生震撼教育. 這也太震撼了點. 所謂物以類聚, 我算中規中矩, 交友圈中雖不乏個性鮮明的人物但鮮少這類特立獨行之人. 直到前兩天公婆來訪, 才發覺我公公應該是我認識最勁爆的一個人吧.


話說那天去香港機場接機, 二老精神奕奕, 婆婆染黑的短髮看來年輕, 公公沒有大變化, 身穿我家老爺買給他的 polo 衫, 西裝褲, 但身上斜掛了條銀色的鐵鏈子. 接二老回家吃簡單的中飯, 到家了, 那條銀鏈還是掛著, 我心想不知是甚麼重要的東西不能離身, 也不好問. 晚飯跟我家老爺直接約在餐廳碰頭. 親子相見十分高興, 用家鄉話聊得很開心. 雖然不全懂, 我在一邊仍專心聽著. 我家老爺大概注意到那條銀鏈子, 問他爸是做啥用的. 我公公比畫半天, 看我家老爺面露尷尬的笑容, 我要他解釋給我聽, 原來因為褲子太鬆, 老是吊在腰下不好看, 皮帶的洞可能不夠, 繫皮帶也沒用, 所以我公公就找了條鐵鏈綁在一個手機套上 (請別問我跟手機套有甚麼關係), 手機套藏在褲頭內, 鐵鏈先在前腰的皮帶上繞幾圈, 斜跨肩膀繞到後背再固定在後腰的皮帶上. 哇哩咧, 原來是 自 製 吊褲帶! 沒見過吧? 真是太神奇了. 我說, “終於解開我心中的謎團了, 我以為爸爸腰纏萬貫哩…” 公婆被我逗得直笑. 離開餐廳, 我們就帶我公公去買了條真正的吊帶.


我公公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想做甚麼就做什麼. 前兩天出門前問我有沒有黑鞋油, 我想他老人家還挺注重外表的, 自告奮勇幫他擦皮鞋, 上好油, 哈一口氣, 開始奮力刷鞋, 公公一旁說, ㄟㄟ, 別太使力. 我想我真太大力, 好像把表皮擦破, 鞋越擦越不黑, 搞半天才知道, 那雙鞋是我先生的大姐夫淘汰的舊鞋, 原本是白色的, 我公公把它上黑鞋油當黑鞋來穿, 難怪我越擦越白…


不只衣著, 他的創意也常用在日用品上. 剛到香港的下午他拿出手機說要充電, 他用的 Nokia 是去年我在新加坡買的, 因為他對電子產品一向感興趣, 老爺就把這新款 Nokia 送他了. 接過 Nokia, 然後公公遞來一個充電器, 咦? 在原廠充電器三腳插頭的頭旁邊, 多了一個兩隻腳的頭, 哇咧, 這是甚麼玩意兒? 原來大陸的插座多是兩隻腳, 而新加坡的插座是三隻腳的, 一般人用個轉換插座就得了, 這位仁兄偏不, 把三腳頭用膠帶黏死 (又不乾脆剪掉算了), 在原來電線上外接一個兩腳可在大陸用的插頭, 充電器搞得看來像雙頭蛇一樣, 一大堆絕緣膠帶纏得四處都是… 唉. 真是不知該說他甚麼好.


說到自製東西, 還有個經典的 自 製 手 提 音 響. 看倌就想不出怎麼自製手提音響吧? 隨身聽在大陸還不流行時, 我家老爺就送了他老爸一個隨身聽. 拿到新玩具我公公很高興, 無奈他老人家不喜歡戴耳機聽音樂, 所以搞了塊小木板, 把隨身聽固定在木板上, 再買兩個迷你音箱, 一左一右釘在木板上再接上隨身聽, 成為手提音響, 提著到處走, 隨身聽. 我想到那個畫面眼淚都笑出來了.


男人喜歡敲敲打打改裝東西倒也不是甚麼稀奇的事. 結婚後第一次回江蘇宴客, 一進家門, 看到我們的 “新房”, 真是啼笑皆非. 門口擺了座四五十公分高的塘瓷送子觀音像, 我一踏進房間, 兩個外甥就搶著開開關, 觀音像開始高唱那種在台灣只有廟裡做法事超渡亡魂時唱的 “南~無~阿~彌~陀~佛” (大過年的我當然不敢說那經文在台灣的用途. 唉, 搞不好到現在還生不出來就時被當時那音樂害的… ), 然後看見整間房裡掛滿的奇怪的小花燈. 天花板中央圓形日光燈周圍有一圈水果型的小燈, 小橘子小蘋果小檸檬還帶塑膠葉子, 紅紅黃黃桔桔綠綠的, 床頭牆上掛了張放大裝框我們的結婚照, 正對我們結婚照對牆上是兩張放得超級大的嬰兒海報, 一個頭大概直徑有兩尺大, 又貼得有點重疊, 看來像連體嬰一樣, 海報旁一條條像聖誕樹上掛的那種花燈從天花板垂到地上, 牆邊裝了一個水族館花樣的小跑馬燈, 房間屋頂四周圍也是用裝飾小燈圍了一圈, 兩個外甥忙著展示, 有的燈一開開關啪地全亮, 有的一閃一閃, 有的輪流亮, 要不是窗上兩個大大的 “囍” 字, 感覺真像在紅燈區… 二姑說這都是爸親手佈置的. 我公公一旁挺著肚皮得意地笑. 我大表讚嘆, “哇…” (後面那 “靠” 字只得吞下肚去)


週末帶二老去海洋公園, 逛到鯊魚館, 燈光昏暗, 大家都擠在偌大的水族箱前看著十幾種鯊魚游來游去, 只有公公聚精會神盯著展覽告示牌看, 上面有各種鯊魚的介紹跟照片, 我心想, 他求知慾還挺强的嘛, 不料他突然伸出手愛憐地撫摸著告示牌上的魚說, “這些魚都是死的嘛 …” 我家老爺跟我對望一眼, 唉, 該去幫他換新眼鏡了. 晚上吃完飯帶二老去吃香港著名的龜苓膏, 一坐下, 我還忙著看牆上的價目表點餐, 一回頭, 看他老人家正拿著一塊白色濕毛巾擦手, 我問, 咦, 爸, 你哪來的毛巾? 原來是店家桌上的抹布, 他拿起來就擦手擦嘴…


我家老爺搖搖頭說他老爸就是這樣, 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這類驚人之舉數不勝數, 家人也都見怪不怪了. 奇怪的是我家老爺竟然沒遺傳到一丁點這種基因, 或者該說幸好沒遺傳吧. 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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